孫焦不明:“大人的意思是?”
他繼續翻着手裡的賬冊:“嶽桐霏本是我準備給李安的一步棋,既然被鐘離燼搶了先,那就給他也無妨,左右結果都是一樣的。按原計劃行事。”
他一說,孫焦便明白了:“是屬下狹隘了,這就去安排。”
說完,他卻沒走,似是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建德看出他的踟蹰,從案間擡頭,問:“還有事?”
孫焦猶豫片刻,面帶憂色:“屬下隻是有些擔心,主子隐忍埋伏多年,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
原來是為這個。
趙建德輕松一笑:“世子已經把這局棋推到這一步,我們幫着遮掩也是沒用的,不如順勢而為,就此翻盤。”
當周慶把鐘離燼調回京時,就注定大齊的太平粉飾不了多久了。
“對了,”趙建德想起一件事:“派人秘密去一趟徐州,看看監軍還健在否。”
他突然想到,鐘離燼不是那麼正義凜然的人,他這麼積極調查鳳州案,估計是跟陛下要增加鑄币、命長平關提前押送黃金入京有關。
長平關恐有變。
孫焦躬身:“領命。”
他走後,趙建德重新撿起看到一半的賬目。
長平關看來是未必會送黃金來了,各地請求撥款的折子還壓着沒批,長平關又不安分,陛下該當如何呢?
亂吧,越亂越好,亂了才會有機會。
街上,馬車穿街過巷,停在禮部門前。
華諾下車前還叮囑他:“别操心。這幾天太熱了,沒事的話就回家消暑去。”
風念安嘴上連連稱是,轉頭就對淮東說:“去李家。”
探病禮都買了,總不能浪費,鐘離燼沒見到,李安拖着一身傷總不會亂跑吧?
周慶那天确實氣得不輕,沒人敢徇私,因此李安那幾闆子挨得很結實,差點沒把腿打廢了,養半個多月才堪堪能下地。
風念安來時,他正在練習走路。
多日卧床,肌肉松弛,他腿上沒力,一瘸一拐地,站穩都費勁,還堅持給他行禮:“勞煩風大人挂念。”
風念安親自将他扶起:“帶了些薄禮,大人好生将養,早日還朝。”
“風大人破費了。”
他叫來小厮把東西拿下去,送了新茶過來:“大人來找我,應該是有事吧?”
同朝為官數年,這是風念安第一次私下裡見他。
風念安也沒客氣,坦率道:“确實有事,我就直說了——世子有沒有來找過您?他今日沒去上朝。”
“沒上朝?”李安訝然。
風念安:“說是告病了,我剛去探望過,但沒見到人。你也知他為人,我怕他沖動莽撞,特來問問你,可知他去向?”
李安借着喝茶的動作拖延片刻,思來想去還是選擇坦白:“他前兩日來找過我,問我崔曉娟來找我告禦狀的具體經過和說辭,其他的便沒有了。”
說完,他便猜到了,頓時吓得魂不附體,左右看看沒有外人才壓低聲音問:“您的意思是,他假意告病,實則跑鳳州查案去了?”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風念安無語扶額:“這個瘋子……”
李鶴做的事若被揭發,就算死罪可免,也活罪難逃。他的勢力不容小觑,鐘離燼身份又那麼敏感,他現在冒險去查,一不留神就會命喪虎口。
而陛下苦收不回徐州久矣,若他真因為這事死了,怕是高興都來不及——
一來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能借機把鐘嶽從長平關召回,說不定還能取消徐州自治、收回控制權和兵權;二來能解決李鶴這個滿腦肥腸的貪腐之輩,充盈國庫,還不會得罪太子,父子離心。
簡直是一石二鳥借刀殺人的完美計劃。
李安:“風大人可有法子助他?”
“你那天都跟他說了什麼?”
……
從李家出來後,風念安讓淮東直接去承平錢莊找孫掌櫃詢問關于“寶蓮商号”的消息。
李安說,崔曉娟提起過,吳廣志六十大壽時寶蓮商号送給他一個《松柏圖》玉雕,他受到啟發,想要做一個巨大的玉雕《千裡江山圖》,在萬壽節上送給陛下,好出個風頭——他已經在鳳州知府留任十四年了,怎麼打點也升不上去。
按理說大齊官員三年一任,每個職位最多留任兩次,還不能升遷的話多半就是本人有點問題,像他這種留任四次的,還沒被降職甚至革職已經很難得了,估計也是打點過“大計考”[1]的結果。
所以,他這是看打點大計沒什麼用,就想打點打點陛下?
他倒是敢想!
淮東很快帶回來消息:“寶蓮商号是鳳州比較大的一個商号,與三和商号有姻親關系——寶蓮的老闆娶了三和商号老闆的親妹妹。”
“三和?”風念安正在寫折子,聞言問:“是烏其道的三和商号?”
“是。”
風念安一皺眉。
糟了。
三和商号跟商會的副會長齊惠之關系密切,而齊惠之是李鶴的人!
鐘離燼一旦在寶蓮商号露面,立刻就會驚動李鶴!
他還是告病瞞着陛下去的,就算死在鳳州也沒人說得清。
他加快速度把折子寫完,遞給淮東:“請假,就說我病了。另外馬上準備馬車,去一趟鳳州。哦對了,通知孫掌櫃,讓他僞造一支商隊,跟我一起走。”
淮東拿着折子,不得不提醒他:“少爺,這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