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武林大會。
三月三,也是上巳節。
攬月城裡裡外外張燈結彩尤其熱鬧,人流不息笑語不斷,不僅是為武林盛會,也是為節日盛事。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既有不修邊幅落拓不羁的武人,也有新衣在身歡喜出遊的尋常人。
攬月城中尋常人占了大多數,卻又因着城外懷月山上的探月閣,又顯得有那麼些不尋常。常年生活在隐秘組織附近,又經曆了不少江湖震蕩,此城中人早就練就了一身風雨不驚;探月閣辦他的武林大會,他們過他們的三月三,縱使紅男綠女面前走過一個兇悍提刀的疤臉大漢,也不妨礙他們自顧自的打趣笑鬧,直去那郊外遊水踏青放風筝。
少了窺視打量的異樣目光,多了幾分節日的輕松快意,武林中人也舒坦不少,走在攬月城裡竟會覺得自己似乎也能變成個普通人,那些争鬥厮殺養出的血性戾氣也不足道了。
武林大會定在城東杏林,未及走近就能見到那層層疊疊的粉白團簇如雲起伏連綿,幾個人影立在林前。但凡人來,那幾人便迎上指路,等人一過便掏出紙筆記錄,也不需詢問身份就能寫下來人的名字。
“江西默聲刀李直,鹿山燕子吳小七……”
“龍河幫來了二十三人,但幫主負傷沒來。”
當中兩人正低聲複盤剛過去那二十來人的身份和情況,身旁便竄來個報信的。
“剛剛從林子西南溜進去的是瘦猴子孫星。”
“哼,藏頭露尾!”另一人一聽也掏出冊子寫下了瘦猴子孫星。
幾人吹幹墨迹,合上冊子揣進懷中,就見又有幾人走來。
一人立即迎了上去,雙手抱拳見禮,翻手便作邀請姿态。
“林镖頭。”
“诶?你認識我?”打頭的年輕漢子有些驚奇,似乎不認為自己名氣大到人人都認識。
“德威镖局瑔州總号少掌櫃,怎能不知。”回答聲音平平,似乎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年輕漢子正是德威镖局的林成山,他見迎客者态度客氣卻又不讨好谄媚,暗自揣度起來,估摸這些人是探月閣做正事的人,應該不是什麼一般的仆從下人。看來甯大當家就算再不把武林大會當回事,但該有的警覺防備那是一點也不少。
“見笑見笑。”林成山客氣抱拳回禮,卻發現面前幾個探月閣之人視線微動,似在打量自己身後帶來的人。
沒一會兒,探月閣的人便主動領着林成山往杏林深處行去,言說此景諸多妙處,也是為了迎合上巳氣氛,與諸位武林豪傑共賞美景。
這邊人一離開,守在林子口的幾人又趁着空檔開始記錄。
“德威镖局瑔州總号少掌櫃林成山,随行是總号镖頭姜武、分号镖頭嶽秦山,其下镖師李沐、陳石齊,趟子手安傑、馬功,另有仆從兩人不詳,似有易容,未有在案記錄。”
“速傳信布點的星會。”
“是。”
話音一落,此人便閃身離去。
探月閣衆人早就在杏林布點織網,察覺異常便立即互通消息,以便掌控大會局面及時應對事端。
林成山帶着八人跟着領路人走到了林子中間相對平整開闊的地方。
放眼望去,安排的位置頗有趣味,桌椅旗幟錯落布置在杏樹下,看似随意擺放,卻又剛好圍出了一塊較為開闊的空地。而當中對過去的主位顯然是盟主的座位,比之客人的桌椅大了兩圈有餘,很是有些狂放恣意的霸道氣質,全是刀劈斧砍的堅毅棱角,不見絲毫光滑流暢的線條。
此時甯詠朝甯當家不在,主位空置,四下的賓客席位倒是多多少少坐了些人。那些人來得多的,也知道武林大會的規矩,門人弟子都跟在領頭人之後站着,也沒人去霸占位置觸黴頭。衆人左右交談目光四顧,若是見了熟悉或敬仰的人,少不得要主動上前打個招呼。
德威镖局在武林上也有些名号,雖比不上幾個大門大派的聲望高,但也非籍籍無名之輩,在江湖裡也有些關系好的幫派。林成山一行人被安排在中間靠後座次,倒也算合理。林成山和兩個镖頭落座,另外幾人則站在身後。
林成山正在心中默念在場來的都有些什麼人,就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低呼:“是鹿山燕子吳小七啊!我可得上去見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