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顔道：“《道德經》第七十六章，小時候讀過。”

聶微之道：“那你知道這段話是什麼意思麼？”

朱顔道：“我知道。不就是以柔克剛麼？我知道任人揉捏能活的更長，但我不想這樣。與其這麼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即刻死了。我讨厭這樣！什麼無為而治？就是做不到就什麼都不去做，隻會逃避和自我安慰，任其自由發展。我不要這樣，我要麼好好活，要麼好好死？為什麼要一直這麼苟且的活着？”

聶微之垂着眸子，道：“人最無力的時候才會順其自然。”說完又是一陣苦笑，隔了好久，聶微之突然擡眸盯住朱顔的眼睛，“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斯年麼？那要是我可以帶你走，你肯不肯跟我？”

朱顔看着聶微之的臉一陣驚愕。

聶微之仍是盯着朱顔的臉，似是在等她答複，朱顔大驚之下腦袋竟隻是一篇空白。

朱顔低着頭不說話，還是惠然敲門進來給她解了圍。惠然看到朱顔醒了十分興奮，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姑娘總算醒了，這幾天世子都快急瘋了。”

聶微之起身道：“惠然你好好照顧阿顔姑娘，月内最好不要下床，飯食要以清淡為主。畢竟也是坐褥。我待會兒會寫個方子使人送過來，你煎來給姑娘吃。”

惠然曲身施禮：“是，奴婢記下了。”

惠然送走聶微之，瞧見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阿顔笑道：“姑娘睡了兩天，水米未進，想來也該餓了。奴婢使廚房給姑娘送來些飯食。”

朱顔“嗯”了一聲也不肯多說話。等惠然端着粥過來，朱顔隻嚼了幾顆紅棗便再不肯動勺。惠然勸了幾次，朱顔也不聽，推開背後的枕頭又要安歇，惠然也隻好在一邊幫忙侍候她睡下。

聶微之除了吃飯歇息時一直在朱顔的旁邊守着，昨晚說朱顔随時可能會醒竟在她身邊守了半夜。朱顔畢竟是周氏内眷，跟一個大男人處一室也不像話，更何況世子也不在此處。

惠然另叫來幾個丫鬟小厮在門外守着，每隔半個時辰總得進去送一回茶。此番聶微之離開了她才敢回去略休息一會兒。

辰時天已大亮，惠然再次推門進來時阿顔已經醒了。朱顔環着膝坐在床角，連被子也沒有蓋，初春時節，尚是春寒料峭，她卻似是不覺。朱顔不知是在哭還是冷，惠然看到她的肩膀在輕輕顫抖，可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幹涸的沙漠，确實不是哭過的樣子。

惠然不敢問她，默默幫朱顔另找了一件夾襖給她穿上。朱顔不理她，就是呆呆地坐在那裡，也不哭也不鬧，任由她擺弄。

隔了好半天，朱顔才開口問了惠然一句：“已經扔了嗎？”

這話沒頭沒腦，惠然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是是什麼。惠然也不敢看她，匆匆點了點頭。

朱顔啞着嗓子又問道：“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惠然勸解道：“姑娘别傷心，是位小姐。姑娘還年輕，世子又疼您，以後總還會再生小公子的。”

林阿顔的眼淚已從眸中溢出，不知不覺竟流了滿臉。惠然又急忙勸道：“姑娘可不能哭，小月也是月子，姑娘這麼哭會留下病根的。”

朱顔擦擦眼眶，扭頭轉到一側：“沒事了，我都知道。”

周璟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問朱顔的情況。得知朱顔已醒，興沖沖的就要去見她。

還未到朱顔住所，周璟就看到了捧着碗盅過來的惠然。

惠然見到周璟急忙行禮：“世子萬福。”

周璟看着她手中的托盤問道：“這是什麼？給阿顔的麼？”

惠然道：“回世子，是的。這是乳鴿枸杞湯，聶公子寫的方子，專門給姑娘補身子的。”

周璟走到她身邊接過托盤：“你給我，我去給她送過去。”

周璟進房時朱顔仍是倚着床欄呆坐。頭上纏着的繃帶她嫌難受，硬要拆掉，額頭上還有幾塊血痂。周璟瞧着也心疼，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阿顔。”

朱顔回神扭頭看了他一眼，滿臉冷酷默然：“世子來做什麼？”

周璟隻當是未曾看到，含笑走坐她身邊：“阿顔，聽說你這幾天胃口不大好，一直沒怎麼吃東西。我給你端來點東西，叫什麼乳鴿枸杞湯，襄和給你寫的方子。”

朱顔卻是不肯領情。周璟已經握着湯勺舉到她的唇邊，她竟一把推開扭過頭去：“孽庶已夭，君興當盡。世子如此卻是為何？”

朱顔産後身體羸弱，聲音并不大，可偏偏字字擲地有聲傳入他的耳朵。周璟盯着朱顔看了一下，伸手便把那湯碗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