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道:“屬下并不擔心公子,屬下隻是不想公子耽誤阿顔姑娘。”
他耽誤她?這個說法倒是有幾分創意。
聶微之笑道:“願聞其詳。”
阿柔倒是沉吟了一會兒,若非是真的無計可施,她絕不願說出這樣的話來傷他。若是這樣,他日後必不會再多看她一眼,可若是不這樣做,任他走了,那麼她連再看他一次的機會都沒有了。
阿柔勉力吸了一口氣,擡頭直視聶微之的眼睛,問道:“公子身中寒毒,公子覺得自己還能再活幾年?阿顔姑娘有長生蠱,公子覺得阿顔姑娘還能再活多少年?公子身上的毒除了阿顔姑娘再無可解之法,公子既若不肯要阿顔姑娘的長生蠱公子會死;公子若要阿顔姑娘的長生蠱阿顔姑娘就會死。如此這般,公子與阿顔姑娘如何白頭偕老?”
聶微之的底氣突然低下去三分:“我絕不會殺她。哪怕我們不能厮守一生,至少也要厮守我的一生。我會給她自由,我死之後,她可以再嫁給别人。我并非是要她陪我一起死。”
阿柔又問:“阿顔姑娘是周世子的人。公子若帶她私奔,便是陷她于不貞。公子是不會嫌棄她,公子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是公子就确定阿顔姑娘不會在意别人的眼光麼?公子在時還好,若是公子死後,阿顔姑娘就要一個人獨自承受這些。她一個婦道人家,背着這樣的名聲,日後該如何自處?”
聶微之竟被這三言兩語一下子逼的咽了聲。
阿柔道:“韫玉夫人去了。公子知道最愛的人死去的滋味,公子如何忍心見阿顔姑娘在不久之後也經曆這麼一遭?”
聶微之的臉色一下子頹敗下來。
他活不久了。他的人生已經毀了,不可以再這麼毀了阿顔。到了這時,他才真正有些後悔來到林府。或許他不來林府,就不會中寒毒,或許他就有命與阿顔長相厮守。他若活着,哪裡舍得下她?若是他不來林府,阿顔就不會在雨夜倒在他面前被他所救。哪怕他不來林府,這輩子沒能遇到她也是好的。
阿柔依舊不放過他:“公子就那麼笃定阿顔姑娘是愛你的麼?阿顔姑娘身世坎坷,或許她隻是想要一個對她好,可以好好愛她的人。隻是恰好是公子了而已。周世子喜歡阿顔姑娘公子是知道的。周世子對阿顔姑娘有多好公子也看在眼裡。若沒有公子,假以時日,阿顔姑娘不見得就對周世子一點感覺都沒有。”
“周世子是阿顔姑娘第一個男人,好像也是她唯一的男人。阿顔姑娘跟着他便能全其貞潔,若跟着公子,便隻能被萬人唾罵。周世子身強力壯,若是不出意外,他可以陪阿顔姑娘一輩子,公子又能給阿顔姑娘什麼?”
她一口一句說的中心主旨全都是他活不久了,他活不久了。可他自己也知道,他可能真活不久了。說來一枝雪蓮續不了他幾年性命,可就連雪蓮也十分難得,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雪蓮給他?阿柔說的一點沒錯,他一句反駁的也想不到。
月前酒樓作别時,朱顔握着他的手說:“襄和今生今世不能負我。”可到底他是要辜負她了麼?
聶微之指着門,厲聲道:“你出去。”
聶微之低着頭并未看向阿柔,可房間裡再沒有第三個人。阿柔咬咬唇,隻得離開。
聶微之隻覺身子發虛,全身無力,竟從椅子上滑下,跌坐在地上。阿柔也沒敢過去扶,扭過頭關上門,也是面色如土。
阿柔出了門就去見聶京。聶京立在書房徘徊,顯然也是坐不住了。見阿柔來了,張口就問:“怎麼樣?你家公子答應了沒有。”
阿柔抱拳:“回大人,應該是成了。”
聶京扭頭盯着阿柔看了半刻,似有疑惑,可她一個侍從,估計也沒有更大的能耐了。于是也就放棄了。
阿柔告退後聶京又差人把林初夏叫了來。主題很明确:“你哥哥要帶你未婚夫的小妾陸氏私奔,我自然不能遂他們的意。日後你便是周家的主母,勸勸你未婚夫也不過分。他們約在兩日後,你設法去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