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下課鈴正好響了,每個人都在收拾東西,還有人在挪動桌椅,裡面一片混亂。
周酌遠進門的動作頓了頓,有些茫然地站在門口。
還好何調笙看到他,從一摞書後面探出腦袋:“周酌遠,你傻站着幹什麼,換座位了,看前面表格。”
原來是換座位,周酌遠感激地對她笑了笑。
他不是社恐,但是回到這個陌生又對他不怎麼友好的環境時,難免會感到沒有歸屬感和心慌。
他不知道在這裡有多少人讨厭自己,想必是不少的。
周酌遠的預感果然沒有出錯。
他之前還算幸運,同桌是一個安靜的女生,除了讨論題目以外沒什麼特殊的交流,現在就不那麼幸運了。
他被調換到一個娃娃臉的男生邊上。
男生長得幼态,說的話卻不像外表那樣無害:“晦氣。”
在覺得這張臉比較眼熟的時候,周酌遠就猜想到這個結果了,此刻也不覺得意外,他轉過頭,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對方:“你說什麼?”
男生主動挑事,自然是不怕他的:“我說坐你旁邊真晦氣。”
重生前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嗎?周酌遠想不起來了,但是他清楚自己的脾氣,如果是18歲的自己,聽到這種話非要和對方打起來不可。
那麼應該是沒有發生過的,因為他隻跟柳闊打過架,可能之前都沒有跟這個男生坐過同桌,想來應該是他的重生引起的蝴蝶效應。
男生見他不說話,隻鐵青着一張臉直勾勾瞪着自己,也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看什麼看?你不服氣嗎?跟你坐就是晦氣,誰知道你會不會又故意弄翻水杯捉弄人?”
他說的是周酌遠回到周家一年多以後發生的事情。
彼時的周酌遠已經深刻地認識到衆人對自己的排斥,也覺察出每個人對周酌意的偏愛。
年紀尚小的他感到不公平,周酌意擁有的這一切本來應該是他的,如果是他從小在這樣富足的家庭成長,他一定會比周酌意做得更好。
他也能和周酌意一樣舉手投足都帶着矜貴,他也能多才多藝、溫和有禮,況且他還比周酌意更加健康,父母兄長的愛、金錢、朋友,這些本來都應該是他的。
憑什麼明明是周酌意搶走自己的東西,他們卻都在心疼周酌意?好像是他迫害了周酌意一樣?
周酌遠的心理開始扭曲,當時的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傷害周酌意,因為周酌意就是易碎的瓷器,稍不留神就會在上面留下裂紋。
于是周酌遠在嫉妒的驅使下,幹了一件極其幼稚無聊、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他趁周酌意學習的時候,假裝不小心把飲料灑在了對方的筆記上。
現在想來,他的演技一定很拙劣,不然也不會讓在場除了周酌意以外的所有人都用嫌惡的眼神看向自己。
偏偏周酌意相信了他,還很急切地問他有沒有燙到手。
于是周圍人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默契,沒有揭穿周酌遠醜陋的嘴臉。
他們把周酌意當眼珠子一樣護着,不讓他見到任何一點黑暗,所以才把周酌意養得這樣脆弱,受不得絲毫打擊。
弄濕的筆記很快就被周酌禮找人複刻了一本,周酌意高興地過來告訴他這件事,讓周酌遠頭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智商。
他沒有給周酌意帶來任何損失,反而為自己埋下了一堆坑。
眼前這個男生顯然就是他多年前為自己埋下的一個坑之一。
沒有想起這段黑曆史的時候,周酌遠還有底氣和對方對峙,而現在他隻想挖個洞鑽進去。
他轉過頭,不再搭理這個人。
晚自習還有半小時結束,天已經黑透了,正值初秋,外面的風已經帶上些許涼意。
周酌遠被吹得咳嗽兩聲,方才想起來要去關窗,他瞥了一眼身邊的人,選擇轉過頭詢問後桌靠窗的男同學:“可以幫我關一下窗嗎?謝謝。”
很不巧的是,後桌的男同學顯然和他也有着一些龃龉,挑起眉梢反問:“你沒有手嗎?不會自己關?”
周酌遠攥緊了拳。
他忍了好一會兒,沒有發作,站起身自己夠着窗戶關上了。
重生以後,他的脾氣好像有變好一點。
季和還在得意洋洋地想着一會兒要怎麼羞辱他,就看到一截細白的腰從自己眼前閃了過去。
周酌遠的身高不矮,能越過他自己關上窗,就是會比較艱難。
坐回去以後,他又捂着嘴咳了兩聲,想來是感冒還沒好透就回來上課了,纖長的手指和臉一樣沒有血色。
季和聽見他悶在衣袖裡的聲音,猶豫着咽下嘴邊的抱怨,沒辦法,他才不像周酌遠一樣,欺負病人可不是他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