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書先生講得不過是陳舊的話本,無甚新意,裴牧聽了幾句,更覺百無聊賴。
他坐在窗邊發呆,卻瞧見茶館樓下過了一隊兵馬,匆匆忙忙往城南門處去。
裴牧心下困惑,不知是發生了何事,鄰座的人便啧啧感慨起來:“這新帝好手段,你們可都聽說了?”
裴牧看向說話的人,見是個穿錦配金的富貴公子,目光落在那人腰間玉牌上。上好的玉上單刻着一個“龔”字。
裴牧的臉色沉下,不耐地收回了目光。
但他不感興趣,有的是人感興趣,當即便有人問道:“您可是得了什麼消息?”
那龔姓公子聳了聳肩,先找小二要了一壺上好的茶,品了一口,才緩緩開口:“今日午時,陛下召諸位大臣去金銮殿議事。可大人們久等不來陛下,隻一個小太監冒頭,單單叫走了定遠大将軍。”
“陛下單叫了大将軍,怕是要兵權吧。”
懂行的人立刻便附和,這都是大秦傳統了,早就人盡皆知。
裴牧聽得更是沒趣,一個個重文輕武,都被打進皇城了還不知悔改,早有亡國的那天。
但那龔姓公子卻搖頭,連說了三聲“不對”。
“陛下把玉玺交給林大将軍,請他代為主持。”
裴牧輕嗤一聲,心下罵了句“膽小”。
但公子又轉了話頭:“群臣隻當陛下未至,吵吵嚷嚷,生把那金銮殿搞成早市一般,但您們猜,實際怎麼着?”
“龔二公子,您可别賣關子了。”當即有人受不住,催他趕緊說。
龔二細細看了一圈衆人,才道:“陛下啊,竟扮作侍衛,混在其中,早将那金銮殿衆人一言一行看在眼裡!”
“呦!”衆人驚駭。
裴牧也有些驚訝,沒想到小皇帝當這麼些年傀儡,竟能有如此才智,但而後他想到什麼,很快便了然。
隻是那龔二講到興處,舍不得停:“陛下讓大将軍交代三件事,其一,舉薦私通魏琛南之流的朝臣;其二,請各位朝臣為災募捐;其三……”
裴牧認真聽去。
“募捐不足五百兩,外派出京!”
“好家夥,陛下如此氣魄,吾輩佩服佩服。”
“更有趣的還在後面呢。”龔二樂得擺擺手,還要繼續說,茶館樓下卻傳來鐵甲相碰的聲音,且越來越近,沒一會便到了龔二這邊。
裴牧循聲望去,瞧見是昨晚馬上攔他和江清淮的少年将軍,微微一怔。
林珏自然也認出裴牧來,想到這人曾和陛下同騎,又想到這人可能的身份,一時表情難測。
不過他來還有别的事,便先放過裴牧,而是指揮手下人把那樂呵呵的龔二給抓起來:“亂嚼舌根,妄議朝政,跟我去刑部大牢走一趟吧。”
龔二臉色大變:“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竟敢抓我?”
管你是誰。
林珏面無表情地想着。
方才在金銮殿,尚書都差點被他給揍了,還怕你這麼個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不成?
他冷着臉:“拷起來,帶走。”
龔二罵罵咧咧地被帶走,剩下的人傻在原地,林珏又交代了一句:“今日之事,再有人亂嚼舌根,下場和他一樣。”
衆人立刻諾諾應是。
林珏心下爽快,走到裴牧面前:“這位兄弟,瞧你看着面善,可願去包間一叙?”
裴牧喝下杯中的茶,點頭朝林珏行禮:“願随将軍一談。”
……
林珏開了包間,屏退旁人,又确保屋外無人,才道:“恕我直言,閣下可是裴氏之子裴牧?”
裴牧臉色一變,不過很快便冷靜下來:“你認得我?”
林珏笑笑,坦誠道:“昨日見你馬上行禮,用的是前朝将士的舊習,便猜到你或是故人。看你相貌年齡,胡亂一猜而已。”
“既是故人,兄台怎麼不報上名來?”雖然心中已有答案,裴牧還是冷着臉問他。
林珏也知道他謹慎,規規矩矩報上名字:“林頌今次子,林珏。”
裴牧切了一聲:“你小子混得好,來找我做什麼?”
“你這家夥。”林珏當即不樂意,“你也就大我一歲,老是你小子你小子叫,什麼樣子?”
裴牧不理他,隻問:“找我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林珏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好歹小時候一起玩過,多年沒見,搭個話而已。”
“你和我搭話,也不怕引火上身?”
林珏便想這有什麼,你還和陛下同乘一馬呢,陛下還專門叮囑放你離開。說不定認回這兄弟,不僅不會惹火上身,還有好事等着他呢。
不過他也不是因這個才認裴牧,而是确實擔心從小跟自己穿一個□□長大的兄弟:“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