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不覺有些生氣:“我要走了,你關門做什麼?”
但等裴牧認真解釋過是怕吏部的人懷疑後,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頭:“今晚隻能留下了。”
裴牧看出他不情願,卻不明白為何,等江清淮避人似得将面紗取下,鬼鬼祟祟遮住了脖頸,又提議今晚無論如何都要打地鋪時,裴牧便愈發不解起來。
本以為江清淮來找他,是在宮裡受了委屈,可如今看來,怎麼好像生他的氣更多一些?
裴牧認真回想着自己方才哪裡說錯了話,隻想到個勸江清淮換酒杯的錯事,興許是方才擾了他好興緻,所以才不願同他睡了罷……
裴牧試着提議道:“清淮,酒還剩下一些,若你還有心情,不妨……”
“行。”江清淮立刻點頭,他其實早想來找裴牧喝喝酒了,隻是中間出了些意外,心裡難免堵着氣。但那也是在堵裴牧的氣,而非酒。
他繞過裴牧,坐在涼亭中,給自己倒滿,舉杯一飲而盡。
裴牧在亭外看他這般,猜他心中并不好受,轉身去廚房做了幾碟下酒的小菜。
他本是想勸江清淮别隻顧着喝酒,省得明天起來頭疼,哪知等他做好出來,某人已然醉到不省人事,偏偏還精力滿滿,此刻半邊身子跨過亭中短欄,正伸長了手要摘池中蓮花。
裴牧看得心下一驚,生怕他一不留神落入池中,忙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撈起。
隻是這懷中人軟得好似沒了骨頭,被他這麼一抱,便綿綿倚在他胸膛,一動不動地裝起乖來。
裴牧僵持這姿勢一動不敢動,聲音也下意識放輕:“清淮?”
懷裡人悶悶應了一聲,又嘟囔道:“頭暈。”
這是自然了,醉花陰雖然嘗起來軟綿可口,卻也屬烈酒。他望了一眼已然空了的酒壺,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半壺全進了江清淮的肚子,如今卻隻是喊頭暈,酒量都算很不錯了。
“我給你煮碗醒酒茶可好?”裴牧又低聲問他,卻等不到他回答。
等他看去,發現江清淮已經閉上眼睛,安然地睡了過去,羽長的睫毛遮住半數月光,在玉白肌膚上落下一層淡痕。
裴牧無法,隻能先把人抱去床上,再去煮醒酒茶。
隻是……等他煮好,床上又不見了人影。
裴牧難得有一絲迷茫,一個醉得不省人事到隻知道喊頭暈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精力?
但也無法,他隻能先把醒酒茶放下,再去尋江清淮。
倒是也好找,裴牧來到院中,正聽見哎呦一聲痛呼,趕過去看時,就見江清淮迷茫地坐在牆角的大背簍中,正掙紮着要起來。
那背簍還是江清淮做肥皂時,買石灰石送的,上次江清淮也隻用了一些,裴牧擔心這東西受潮,又不能搬到太陽底下曬着,隻能放到牆角的屋檐下。
這裡原是上一家主人堆放雜物的地方。裴牧後來收拾了一番,多半都給扔了,隻剩下古舊的闆車和梯子,然後便是這幾筐石灰石。
此刻江清淮正坐在其中一筐石灰石上,旁邊的梯子也倒了,好巧不巧将他卡在其中一個框裡,才讓江清淮無論如何都起不來。
“想做什麼?”裴牧幫着擡起那落倒的梯子,看他手腕似乎被碰紅了一片,幫他揉了揉,“疼嗎?”
江清淮直直地看着他,并不說話,隻等裴牧說完,才慢吞吞指了指屋頂。
“想上去?”裴牧有些詫異于江清淮的精力,“頭不暈了?”
江清淮認真點頭,又搖搖頭。
裴牧卻能懂他的意思,同他商量道:“我們先喝了醒酒茶,等頭不痛了,我再帶你上屋頂,好不好?”
江清淮不說話,仍舊巴巴地看着他。
裴牧不知他聽懂沒有,但被梯子困在這裡倒是能防止他亂跑,不至于端着茶的功夫又把自己弄傷。
于是思索片刻後,裴牧又把方才立起來的梯子緩緩放倒,将江清淮圈在其中,看他一臉迷茫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他也不顧江清淮能不能聽懂,隻說:“清淮,我先去端醒酒茶。”
說罷,裴牧起身離開,隻是走了兩步不放心,又回頭看江清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