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淮也正在看他,夜空下他的眼睛格外亮,裡面無喜無悲,淨似山尖積雪,卻又好像動一動就要化了……裴牧看看清冷的月光,竟沒道理地擔憂起江清淮一個人留在這裡,會不會出事。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是自己多想,扯了扯嘴角,又加快了步子。
等他火急火燎趕回來,江清淮還乖乖待在原處,一看見裴牧,他便眼前發亮,指着屋頂給裴牧看。
裴牧又笑了笑,等哄過江清淮喝完醒酒湯,才如約帶他上屋頂。
隻是走的卻不是梯子,裴牧一手攬着江清淮的腰,助力幾步跑,便直接飛了上去。他步子穩,等放下人時,江清淮根本反應不過來,過了一會,裴牧才聽到一聲輕笑。
江清淮目光雀躍,小心翼翼走了幾步,便找了個地方坐下,抱緊雙臂,擡頭看月亮。
裴牧也跟着坐到他旁邊,想起那日在清靜軒屋頂,江清淮就這樣坐着,到底還是忍不住叫他:“清淮。”
江清淮心情很好地嗯了一聲。
裴牧猶豫着問他:“你脖子上的傷,是誰幹的?”
江清淮忽而瞪大了眼睛,轉頭看向他,眸中也終于帶了一絲情緒,像是不可置信,又有點生氣。
他抱怨似的嘟囔道:“你還問。”
“為何不能問?”裴牧不解。
“還不都怪你!”江清淮氣急地應了一句,别過頭不再看裴牧。
裴牧更不解:“所以,你才生我的氣?”
裴牧認真思考,清淮脾氣雖然不好,但從不會牽累旁人,是誰的錯便生誰的氣,所以那傷,就算不是他親手弄的,恐怕也和他有關……
至于如何能和他有關,裴牧想不明白,問江清淮……似乎也沒指望。他索性也不想了,隻是看向縮成一團看月亮的江清淮,認真道:“清淮,對不起。”
江清淮輕哼一聲。
裴牧立刻沒了法子,不知所措地坐在他身邊,無言地陪着他看月亮。
好半晌,才又想起問道:“頭還暈嗎?”
江清淮不說話,頭卻微微一斜,靠在了裴牧肩上。
裴牧立刻繃直了身子,側目看過去,才發現江清淮睡着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攬過人的肩膀,感受到微涼的布料,立刻又把人抱下屋檐。
這次的江清淮總算真正安靜了下來,像隻貓兒軟乎乎窩在裴牧懷中,等被放到床上,還無意識地蹭了蹭裴牧的手。
裴牧面上帶了幾分笑意,轉而看見他脖間的綢帶,又歎了口氣,他幫江清淮脫了弄髒的外袍,蓋好被子,心下還記得清淮想要分床睡,又去打了地鋪,自己睡。
隻是夜更深時,卻聽見旁邊傳來低泣聲,裴牧睡眠一向很淺,加上習武耳力頗好,立刻便睜開眼來,發現是床上的江清淮時,竟是莫名慌了幾分,連燈都忘了點,隻掀開床幔,問:“怎麼了?”
江清淮卻沒醒,他自己縮成一團,頭埋在被子裡,卻在無意識地掉眼淚,裴牧聽見他小聲地說:“爸,你别走……我不想一個人。”
“别丢我一個人……求你,求你了……”
這話裴牧聽得莫名熟悉,自然而然便想到那晚在清靜軒,江清淮也是這般對他哀求别走,心下不由一哽:“清淮……”
他隻輕輕拍一拍,江清淮便睜開了眼睛,那眸子還淌着淚,卻已經朝他望來,在一片漆黑的房中,唯趁着月光,透着幾分脆弱:“裴牧?”
睡了一會,江清淮倒是醒酒了,隻是腦子發蒙,完全不記得方才發生了什麼:“我這是在哪裡?”
“你睡着了。”裴牧遞給他一個帕子,“為什麼要哭?”
“啊?”江清淮下意識接過了帕子,卻不知要做什麼,但聽到裴牧這樣說,心裡立刻就别扭起來了,“你怎麼老這樣,我哪裡哭了?”
裴牧被他這樣的反應搞得十分疑惑,甚至算得上無措:“清淮……”
他聲音低了下來,透着一絲沙啞:“你為什麼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