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策打電話給蘇木:“小匪下來了,你親自送他回家,如果他不回,想去哪兒,你就親自己送他去哪兒。”
一屋靜谧,晏策呆坐在沙發裡,過了會兒林洛走過來,身上還穿着白大褂,“司匪呢,學長醒了,得過去看看。”
晏策站起身來,神情很不好:“他先回去了,我陪你去看。”
兩人走在醫院的走廊間,林洛面色很難看,本是好心幫個忙,結果成了這樣,兩邊都不讨好,想了想,還是說:“要不,讓司匪給學長道個歉吧,意思一下,好歹給個态度。”
晏策眼眸冷凝,聲音驟然低沉:“道歉?憑什麼要道歉?屋裡隻有他們兩人,你從憑什麼斷定就是他的錯,怎麼就不會是你那位學長說錯話或用錯了方法,刺激到了他。”
林洛愕然地轉頭看着晏策,臉上全是不敢置信,聲音拔着尖兒質問:“晏策,護短也要講點兒理吧,你這樣可就有點兒過了。”
晏策不語,臉色暗沉着,腳下步子邁得極大,兩人一路沉默進了病房。
蘇彥靠坐在病床上,脖子上打了一圈繃帶,兩人進來時,臉上帶出一絲慘笑,林洛走上前,關切地問:“學長,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很難受?“
蘇彥溫和地笑了笑:“你一個外科大夫,金牌持刀手,什麼嚴重的情況沒見過,我這就破點皮,哪裡就值得這麼緊張了。”
“那位司先生呢?”
晏策:“他先回去了。”
蘇彥怔了下,緊接着道:“回去了也好,他受到的沖擊應該更大,是該好好休息。”
見兩人有椅子也不坐,苦笑一下,“我知道你們都想問當時發生了什麼,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類的病人,有些大意了,不,或許就算再小心,可能也改變不了什麼。那位司先生,他的情況實屬罕見,同時心裡問題也相當嚴重。”
“我們在最開始的治療,他表現得就不是很配合,但我能感覺得出,他本意上是想配合的,但行為上在排斥,通俗來講,就是行為與意識相悖,醫學為稱之為“反向作用”,是精神防禦機制的一種,他的精神防禦反應非常快且強大,我才有一點點的試探,他就反向防禦,甚至能從精神力方面直接攻擊我,大可怕了。”
“司先生可以随時随地,不需要任何媒介地催眠我,我能理解他的反向行為,甚至他一直在反抗,并及時打落了桌上的水杯,以求終止這種行為,并且他做到了,若換成同類的其他人,我估計是沒這麼好運的。”
林洛簡直不敢相信,竟還有這樣複雜的内情,失聲驚呼:“杯子是他打的?”
蘇彥:“嗯,是他打的,他大概猜到你們會守在外面,制造點動靜想把你們引進來吧。這種病情在書上有過類似的記載,不過多發生在上個世紀初,适用過軍方,是他們培養秘密人才慣用的手段,鍛煉特殊人才的心理防線,用以守住重要軍事機密。”
晏策臉色刹白,聲音輕顫:“能治嗎?蘇醫師,能治嗎?”
蘇彥抿了抿嘴,歉意地道:“對不起,蘇某醫術不精,無能為力。”
晏策心裡悔恨如巨浪滔天,原來不願意來看心理醫心生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自己可能會做出什麼,都表現得那麼明顯那麼抗拒了,自己還要勉強着來;
他是那麼地相信自己,再難也會想要打破水杯制造聲響來向自己求救,阻止悲劇發生;
而自己又做了什麼呢,不相信,不問是非地動手打人,那一刻,司匪該有多失望,多絕望。
一想到這,晏策心如刀割,悔的,恨的,疼的,像被無形的枷鎖勒緊,臉上血色盡褪,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晏策喉嚨發幹,身體顫栗地朝門口走去,林洛趕忙過去幫扶,被一把甩開,隻能眼看着晏策踉踉跄跄着同手同腳的奔向門外。
終于出了醫院,晏策站在路邊,正午陽光正好,可晏策隻覺得渾身冰涼,身體在痛苦的情緒中僵硬,如同雕塑般杵在路邊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任由不安的心在胸腔裡狂跳。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響,晏策接起,是蘇木的聲音:“先生,司先生已經送到浮庭抱月山莊的别墅,我現在返回去接您?”
晏策站在路口等,蘇木來得很快,晏策坐進車裡,蘇木問:“先生,要去哪裡?”
“去他那裡。”
車子發動,彙進車流,晏策敲了敲車窗,第一次在車速上提要求:“開快點。”
蘇木踩着油門将車速提上去,車窗外萬物倒飛,哪裡還有臉去見人呢,就算見面了又該怎麼說,說對不起多可笑。
車子開到浮庭抱月山莊的别墅門口,晏策坐在車裡沒動,别墅四周很安靜,大門緊閉着。
晏策在車裡從正午一直坐到天黑,樓裡燈光點亮,二樓窗口的窗簾被撩起,而後人影消失,晏策心裡一陣收縮,就見司匪穿着白色睡衣走來,很快便到了車邊,敲了敲車窗。
晏策打開車門,司匪半邊臉還印着紅痕,面上平靜地問:“來了怎麼不叫我,打算守在車裡過夜嗎?”
晏策下車跟在司匪身後進了樓,司匪拿了拖鞋給晏策換上,“沒吃飯吧,煮面吃嗎?”
“吃。”
司匪從冰箱拿了根火腿和雞蛋,最近不常住,冰箱基本是空的,再也找不出其他配菜來。廚房燒了水,煮了簡簡單兩碗面端上桌。
晏策攪動着面條:“沒請保姆嗎?”
司匪嗦了口面,“沒,海甯會定期安排家政過來進行清掃,你來做什麼?”
晏策:“我不來,你會自己回家嗎?你不回我就隻能來了。”
司匪呆滞:“艹,我們剛吵架,你不會選擇性失憶吧?”
晏策失笑:“所以我及時來認錯,不能讓我家小朋友受着委屈一個人過夜。”
司匪:......
司匪低頭吃面,說實話這面煮得沒滋沒味,但還是能飽肚子的,幾口下去,連湯都喝完,一擡頭,晏策一口都還沒動,全程光看着自己。
晏策放下碗筷,很認真地道歉:“小匪,白天在醫院,是我魔障了,我知道道歉最是沒用,但錯了就是錯了,态度得有,是我誤解你。”
司匪一臉的輕松,一副全完不在意的樣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幹嘛搞得跟入黨宣誓似地,本來就是我幹的,傷了林洛的學長,讓你在朋友面前下不來台,這一巴掌挨得也不冤。”
“本來可以不用去看心理醫生,是我讓你去的。”
司匪狐狸眼轉了轉,大放光彩:“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要不公司再給多管幾天,我偷偷懶,不然周海甯得念叨死我。”
“好,我管着,什麼時候想去了,什麼時候不想我插手了,我就不插手。”
晏策終于松了口氣,端碗吃面,一份寡淡的湯面,格外地溫心暖胃,還有眼前這人,真是好哄得要命,怎麼就能這麼輕易就原諒了呢。
晏策吃完面打電話給蘇離,他讓送些衣物和日用品過來。
蘇離正跟周海甯一起在外吃飯,忍不住吐槽:“你老闆帶壞我先生,今天一天沒來公司上班,約好的會議無故放鴿子,我差點被公司那幫股東活撕在會議桌上。”
周海甯一臉痛苦:“你有我慘,碰上個甩手掌櫃,我TM天天想甩手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