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白楊左顧右盼,衣冠赫奕濟濟一堂,紅的綠的都有,不免覺得熱鬧,“寶樹兄,他們都是來找你的?”
盧蕤牽着這人的手腕往自己住的堂屋走,哪怕此人趿拉着步子像頭牛一樣難拉,“嗯,是楓橋托你來找我的?他還好嗎!”
“好,好得不得了,昨晚還喝了乳茶吃了一整隻烤全羊,”二人進到裡屋,厲白楊把皺巴巴的信自前襟拿了出來,交到盧蕤手裡,趁着對方讀信,細細打量着。
盧蕤一副愁容,素衣青袍,外面罩着件貂裘,許帥竟然把最寶貝的貂裘說給就給了?厲白楊摩挲着胡茬叢生的下巴,嗯……這人長得不錯,容貌比不得許帥卻有一股松風拂面的清朗。
燕趙之地俊男靓女不少,厲白楊天天和男人打交道,其實這姿容不是最重要的,氣度才是怎麼都學不來的。盧蕤氣質天然,毫無矯揉造作,質樸之餘眉眼秀氣,就别說許帥了,估計平時有不少女子抛媚眼——古往今來很多人都喜歡白面郎君。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盧蕤将書信貼着衣袍,“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知道他無虞我就放心了。”
喲,還文绉绉的,許帥不是最讨厭讀書人了?奇怪,太奇怪了。
“嗯,他說等身世查清楚和漠北斷幹淨了就回來,你怎麼說,你要跟他一起去漠北嗎?我看院子裡這些人沒一個好人,你跟着他們鬥,備受掣肘,不如離開大周天高海闊去個沒人的地方算逑。”
“啊?”盧蕤不解,“你怎麼想到這兒了。”
“不對嗎?”厲白楊沒體會到他的意思,“你不想走嗎?那為什麼他們喊你去做官,你一個都沒應,不就是不想去嗎?”
“你就當我是待價而沽吧。”盧蕤苦笑,不知如何解釋。政事水太深,上一刻你還是香饽饽,下一刻你就能變成人厭狗嫌的破鞋。
“诶……許帥怎麼會看上你呢。”厲白楊此言一出,盧蕤别過臉去,眉眼皺成一團。
這傻大個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然而盧蕤心裡竟然想起了那次莫名的沖動,隻恨沒有地縫能鑽進去。
“可能,我脾氣比較好吧。”
厲白楊說起瞎話來根本不用編,煞有介事地說道:“哪有啊,許帥可是誇了你一晚上,從頭到腳,從内到外,他可從來沒誇過人呢。那小吊墜——不對,小玉印,他一直寶貝似的捧在手裡,生怕被胡人蠻子奪走。”
“啊?”
“而且我們許帥啊,很少對人這麼溫和,你說,你是不是得表個态,跟還是不跟?我見過你們倆這樣的多了去了,很正常。”
盧蕤本能阻止對方别再胡扯下去,“壯士這麼說,就有些冒失了。”
“不對啊,我剛剛路過大當家和軍師的房間,他倆你不知道嗎?哎呀要不怎麼說你們反應慢呢。”厲白楊指指點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手指尖指來指去,“他倆不正經,你不知道?”
“他們……”
“誰家好兄弟困覺一個被窩啊!”厲白楊忍俊不禁,“要我說,這事小唐估計也知道,隻不過沒往那方面想。”
“那駱君侯要吃點苦頭了。”盧蕤道。
“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個兒吧。怎樣,要‘私奔’嗎?”厲白楊一副八卦的神情,沒有邊界感,怎麼賤怎麼來。
或許是在試探?如果盧蕤大驚失色、怒火中燒、正色直言,那麼就判斷他對許楓橋沒意思。
傻大個粗中有細,盧蕤也隻能舉手投降,“還不到那時候。”
“也就是說會有那個時候?”
“不如說說你。”盧蕤習慣性禍水旁引,“你怎麼看出來霍平楚和程玉樓的?”
“人過日子,有時候就是個玄學。你遇見一個人,忽然覺得很投機,很契合,自然而然就有好感。同樣,這種‘好感’和兄弟情誼、知己情啊什麼的都不一樣,用心感受就知道。正如同符契一劈兩半,有的人要磨合才能相契,有的人一遇見就知道是對方,我這麼說你懂吧?”
“那你是很有經驗?”盧蕤又問。
“啊……你們盧家也不是頭一次了,當年我遠遠看過一眼武威侯和你叔叔盧雲若品茶,那眼神也是如此,可惜他倆這些事不為人所知,衆人都以為他們半生知己。現在盧魏兩家交惡,方才那個紅衣服手持旌節的,可能就是想利用你對付武威侯的本家吧。哎,想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