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古鎮環境很好,空氣仿佛也比外面要好一些,但是這對許蘿芙的心情似乎也沒有絲毫益處。
她的心情還是很不好,胸腔裡堆積着仿佛永遠也發洩不出去的憤怒,沉甸甸的,讓胃變得很重,令她看什麼都不順眼。
這種憤怒幾乎難以消解,即便短暫得到消解,一旦她獨處的時候,就會從各個角落裡冒出,将她淹沒,越發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腦中又一次回放起兩個月前的事,她收到一封信,告訴她爸爸出軌了,讓她不信就去某個餐廳看。
她自然是不信,許晗蕤多愛她呀,從小她就坐在他懷裡學畫畫,他喊她公主,讓她坐在他的肩頭,當馬騎在背上,她嚎一聲他就沒轍,要什麼給她什麼。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但是因為想看看寄信人想搞什麼花招,她還是去了,還謹慎地喊上了好姐妹和跟班,做好随時開打的準備。
結果就看到許晗蕤和一個陌生女人,以及學校不久前入學的那個讨厭的許夢蕊在親親熱熱的吃飯,那個轉校生口口聲聲喊着許晗蕤爸爸,三人親密得宛如一家三口。
就像一道雷劈在了她的天靈蓋上,短暫的空白後,被背叛的強烈憤怒沖上了大腦,沖毀了她的所有理智。
她沖進去質問,大鬧,幾乎砸了整個餐廳。之後的一切都像是暴風在席卷城市,将一切都摧毀,隻留下一片難以複原的廢墟。
當許晗蕤甩出離婚協議,讓她和宋媃滾的時候,她看到許夢蕊朝她露出勝利的笑的時候,她知道自己中了陷阱,那封信是她寄給她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如果她提前跟宋媃說,宋媃一定會有更高明的處理方法,甚至是如果她能冷靜一點,她們不會落得這種下場。可是她沒有,她就這麼簡單輕易的中了許夢蕊這種貨色的陷阱。
最信任最敬愛的父親的背叛,被厭惡的人算計,在姐妹面前丢光了臉,連累母親也感受到這種奇恥大辱……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憤怒和怨恨。
許蘿芙在人少的河邊長椅上坐下,那雙總是在挑剔着不滿着什麼的眼睛放空着,褪去了所有的張牙舞爪,她看起來迷茫又脆弱。
幾個小孩從巷子裡走出來,其中一個胖墩墩的小孩正拿着一個大大的哈根達斯在跟小夥伴炫耀,指着其中一個小孩說:“你們要是都不跟張宏玩了,我就分給你們吃。”
“為什麼?”
“誰讓你在學校不把肉丸子給我吃!”
“可、可是肉丸子隻有一個……”
“一個也要給我吃!我說要吃就得給我吃!”
“好啦我不跟張宏玩,你分我冰激淩!”
“我也要我也要!”一群小孩子圍上去要吃哈根達斯,小胖子又舍不得了,舉高手轉身想跑,不料沒幾步就腳下一崴。
吧唧一下,肉丸般分量十足的小身影撞在了許蘿芙的腿上,已經快融化的冰激淩啪嗒一下砸在了她的膝蓋上,瞬間在她黑色的長筒襪上糊作一團。
小胖子一見闖禍了,站起身就想跑,被許蘿芙一把揪住衣領扯了回來。
“放開我放開我!”小胖子當即嚎叫起來,聲音尖銳刺耳,手腳并用攻擊許蘿芙。
許蘿芙一把将他甩出去,小胖子左腳絆右腳倒在地上,暈頭轉向摔懵了,手上的哈根達斯也徹底砸在了地上。這一下可不得了,他當即就要扯着嗓子再嚎起來,隻是下一秒一道陰影就籠罩在了她的身上,許蘿芙把她襪子上的那坨冰激淩摳了下來,一巴掌糊在他嘴上。
“不是要吃冰激淩嗎?吃,給我吃!”
“嗚嗚……”小胖子嘴裡塞滿冷飕飕的冰激淩,口鼻都被摁住,嚎不出來。
“做錯事就得道歉,不道歉就要挨打,懂了嗎?”
大概是被許蘿芙的眼神吓到,他都不敢嚎了,隻能含着眼淚嗚嗚點頭。
許蘿芙這才放開了他,但并不就此放過他,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用做作的語氣誇張地說:“我的天啊,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胖最醜的孩子,你爸媽把你這種醜孩子生出來,不會覺得擡不起頭見人嗎?”
小胖子呆呆地看着她。
許蘿芙看向邊上那群被震懾住鹌鹑一樣一動不敢動的小孩子,說:“醜是會傳染的,你們要是不想像他這麼醜,可千萬别跟他一起玩。張宏是吧?過來。”
被點名的小朋友怯怯地出來了。
許蘿芙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粉色大鈔,“姐姐請你們吃東西,拿去分吧,不過沒有這個又醜又胖的孩子的份,知道嗎?”
“知、知道啦,謝謝姐姐!”
一群小朋友開開心心跑了,留下小胖子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嚎啕大哭起來。而許蘿芙已經沉着臉罵罵咧咧地走了。
襪子髒兮兮的,液體已經滲透了進去,整個膝蓋都又涼又黏膩,氣得她想回頭脫掉襪子塞進那小胖子的嘴裡。
“見了鬼了,一大早這麼晦氣……”
她不得不先找到一家日雜店,買一雙新襪子換上,雖然質量很差,味道難聞,但是好過繼續穿着這髒東西。付了錢,她便迫不及待地坐在店門口的椅子上脫掉腳上的襪子,曲起腿穿上新襪子。
少女的肌膚白皙瑩潤,在日光下散發着珍珠一樣的光澤,連每一根腳趾頭都圓潤可愛,仿佛精雕細琢出來的。黑色的襪子被她的手指撐開,慢慢套進,再緩緩上拉,直到膝蓋上方大腿處,“嘭”一下彈力帶收緊,牢牢扣住細膩的腿肉。
李崇京感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什麼彈了一下,猛地轉頭撇開目光,垂下的長長眼睫撲閃撲閃的,他背靠着巷子的牆壁上,心髒砰砰跳得很快,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跟了許蘿芙一路,這種不産生任何實際利益的事他幹了竟然也不覺得無聊和浪費時間,也忘了家裡的奶奶一直在等着一瓶醬油做飯。
李崇京又盯着她扔在地上的襪子,是不要了嗎?她身上的東西看起來都很貴,萬一被别人撿走了不就便宜别人了嗎?而且誰知道一些變态會拿女孩子的襪子幹什麼?他想着,睫毛顫了顫,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等等,你想幹什麼?你在幹什麼?
李崇京陡然驚醒,呼吸一滞,轉身就想走,可是雙腳好像有千斤重,怎麼也擡不起來。
許蘿芙換好了襪子,本就已經很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她已經沒有打轉的興趣了,隻想要回家。
她走了還沒幾步路,忽然有一道身影從巷子裡蹿了出來。身影裹着一件軍大衣,帶着一陣惡臭從許蘿芙身邊刮過,許蘿芙險些吐了出來,而且那男人從她身邊沖過去的時候軍大衣的衣擺翻飛,她好像看到了什麼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