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飄羽被蕭寒煙就像個物件般丢在擺在自家門階下,心中真是已狼狽、痛苦到了極點!他渾身隻能極其有限地稍微動動,一直都竭力地背過着臉去,竟不敢面對這一切,可未幾便聽那個最為熟悉、最為害怕的腳步聲一下下地逼近過來,徑直到了他身邊,一停。
華飄羽再也忍受不住,面肌竟都窘迫傷心得一個抽搐!也明知逃避不過的,一自振轉過了臉來,可隻仰望了一眼那熟悉高傲的身影,就惶恐地閃開了目光,羞愧欲死、無地自容道:“師父,弟子有辱師門,就這麼……這麼廢物一樣地回來了……”
讓任何人都沒想到的,向太虛竟霍然俯身攬住了他,深情一喚:“飄羽,我的愛徒。”聲音沒有半分高亢,卻震撼人心!要知向太虛素來冷僻,縱對最親近的人也鮮少表達情感,更别說是在這般衆人當面之時了。
華飄羽方震驚地一看他,向太虛竟還大表軟弱真情道:“師父一得知你出事,就愁腸百結,恨不能舍了這一門利害去救你出來。”
華飄羽渾身抖得都吓人,迸發出了一聲慘喚:“師父!”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向太虛稍一察看他全身,便出手如電地解開了他的制動穴道,再一看他那些損傷變形的部位,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心痛之色。
而華飄羽一被解開穴道,就趕緊掙動着斷腿,想要跪起對他行拜見大禮。
向太虛又慣性地面色一厲,示意制止,語氣卻是愛嗔道:“傻徒兒。”随後就聲色皆慈道:“飄羽,你遭罪了,莫要再動半分,師父抱你回去。”
華飄羽感動至極又惶恐至極,忙不疊地推卻,向太虛卻不由分說,輕輕擡起了他一隻纏滿繃帶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穩穩抱起了他,轉身又一級一級登上了那高高的雲階。
華飄羽再也不能有半分相逆,将頭埋在了他那從不曾觸及的溫慰懷抱中,淚水無聲地激湧而出。
門前這會已趕來了很多弟子,蓦然就爆發出了一陣激奮之聲!張莽、陳崗等人都雖悲更喜地歡呼起來,紛紛親切喚道:“華師弟,你可回來了!”,“華師兄,我們都很擔心你,你回來了就好!”……
這轉眼功夫向太虛已行到了那墀上,衆人更是圍了上來,種種稱謂的招呼聲響徹山門:“師弟、華師兄、華上首、飄羽、師侄……”
華飄羽拼命收去淚水,左右顧盼不及地對着他們,感動得隻會一語:“謝謝,謝謝,多謝……”
常年為向太虛管理俗務的張真看了眼周遭弟子,對向太虛低聲提醒道:“師弟,此事還需保密為好。”
向太虛卻陡然一聲傲笑,氣沖霄漢道:“我徒兒都已回來了,我還有甚好顧忌的?縱有百萬雄兵,都讓他放馬過來吧!”
張真正要再說,蒼松子已激昂應和道:“甚是!這些禍國殃民的權奸,把我賢侄害成這個樣子,吾輩畢生都以扶正抑惡為己任,這都惹到眼皮上了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張真方瞪了他一眼,門中僅次于向太虛的尊長王行道卻也沖淡颔首道:“飄羽一代英俠,今受奸惡所害,天下遇者但凡義士都當相助,何況是我們自家之人?”
張真愣了片刻,頓足歎了聲:“也罷!”
向太虛卻又一環顧衆弟子,鄭重其事道:“本門所有弟子,即日起各作準備,一旦有大軍來讨,便都自行避難,去留随意,絕不追究!此事所有後果,皆由我一身承擔!”
四周靜了一瞬後,不知多少人就都高呼起來:“我等誓與本門共榮辱、共存亡!”,“掌門師尊,我們都是自願為華上首做任何事的!”……
向太虛一時再未多言,在衆人的簇擁下堅定地向門内步去。
華飄羽卻緊緊凝視着他,低聲道:“師父,萬萬不可讓我連累師門。”
向太虛徑直向前,自顧自對他說起話來,這個一生癡迷武學、奉身正道的無妻無後之人,此時卻就像對着個兒子,而且是個很小的兒子般哄道:“我的飄羽回家了,以後再也不用怕什麼了,師父會護着你的。”
華飄羽竟然猛一個抽噎,那真是沒法控制的,這個受盡酷刑、流盡熱血也不會流一滴淚的曠世英雄,此時卻就像個孩子般哭得不成樣子!
向太虛一路管自地喃喃笃笃:“其實飄羽哪需師父保護?飄羽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等到養好了傷,就又能威震群魔、作為無量了,比師父這老朽還不知會勝過多少倍去呢。”
……
華飄羽在師父的溫慰懷抱、同門的親切簇擁中,一徑回入了那個他如今唯一可依庇的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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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也不知過了多久,可隻覺那時間是太短了的,牢門便又轟然被打開了,白虎等三四人跟着一個極其彪壯的大漢走了進來!
那真是一個宛如“燕趙悲歌”般的壯士,莫離隻看一眼就知他必是雷野。
那張雄壯的臉上帶着些憤懑之氣,一雙威武的悍目并沒多顧什麼,隻是看着賤奴。
莫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轉頭一看賤奴,隻見他靜靜地對視着雷野,神色既無屈服,也無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