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苦。”
冷水解苦,聞所未聞。
但隻要他說,便真的有人會信不問緣由,一飲而盡,吞咽聲細微緩慢,卻很清晰地在耳邊回蕩。
風拂過,鈴音叮當,像山澗鳥鳴,清脆動聽。
風青離隐約覺得有什麼正在失去控制,可那東西他也不知是什麼。
竹架上,鮮紅的嫁衣獵獵作響,金色的飾品碰撞環鳴迎合着鈴音,像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為掩人耳目,好讓自己身死的消息傳到京城那位面前,風青離做足戲份,換上這件喜服,将原本的血衣穿在了當時的某個土匪身上。
來陶溪村後,這件衣裳便随同雜物堆砌在衣架上,不曾理會過。
暗衛們可沒有閑情去給他洗衣裳。
是誰做的顯而易見。
他眯眼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收攏手指。
絲帶被攥住,隻是輕輕一拽,并不怎麼用力,對面的人卻配合得撞進了風青離懷裡,相撞的瞬間辜向邪的身子猛地僵住,不受控制地弓腰拉開距離。
“叮鈴~”
掙紮中,鈴铛滑落,青絲如瀑傾瀉,揚起完美的弧度。
風青離在凳子上坐下,忍不住觸摸辜向邪的臉,動作溫柔而眷戀:“世子……可願與青離成親?”
“什麼?”辜向邪懷疑方才喝藥把耳朵燙出問題了,瞳孔因這句話漸漸放大。
為什麼,如果非要有個理由的話,便是為了培養感情吧。
故事裡,癡情人與薄情郎因一場烏龍親事相識相愛,一方見異思遷,狠心抛棄,一方肝腸寸斷。
是個不錯的戲份呢。
“青離心悅世子久矣。”
風青離眉眼彎彎,指了指嫁衣:“奈何那日身披紅裝,所遇之人不是世子,若是穿喜服的是世子該是驚豔四座。”
“呵。”辜向邪氣笑,轉身将那礙眼的嫁衣收起。
路過時,他嘲諷道:“竟不知夫子如此罔顧人倫。”
“哦?”
風青離聽着起伏混亂的吐息,心想這人應該是氣壞了,想不明白,情蠱作用下對方理應是高興的才對,畢竟他在誇人。
辜向邪已經糊塗了很多日,就連昨天那個不明意味的也一樣,不清不楚,卻依稀能從中窺出幾分喜悅的滋味。
風青離耳畔怒氣沖沖的質問,隻停頓了一瞬,便又變了味道,像是有些委屈的呓語,聽不清朦朦胧胧。
“我說過……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辜向邪攥緊嫁衣,“你無需如此……”
風青離怔住,模糊的記憶漸漸浮現。
昔日,重重人群中,他滿身酒氣拽住了辜向邪衣襟,鼻尖相觸啞聲質問着什麼。
那些話他聽不清了,如同隔了什麼屏障般,唯獨辜向邪鮮明的薄唇一起一合,無比清晰。
他說:“陪你沉淪又如何。”
擲地有聲,宛若鼓槌一下一下敲擊風青離胸膛,沉郁壓抑。
在京都也是這般,彼時,風青離不過是當做玩笑。
“世子,準備如何幫我?要嫁與我嗎?”
風青離擡眸,笑意不變。
他從未想要以如此下作的方式,綁定一個人拉攏勢力,更何況是辜向邪,對方誤會了,風青離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既如此想要助他,大概會答應吧,風青離心想。
“不嫁。”
果決,幹脆,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像腐朽沉默的古劍收斂所有的鋒芒,依舊有自己的堅守。
衣角拂過風青離臉側,世子抱着衣裳蹲下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匆匆離去,爐上魚湯“咕嘟咕嘟”冒出泡泡,聚攏又炸裂,他失神,喧鬧與寂靜像兩個世界。
半晌,身後的門發出“吱呀”一聲,風青離知道這個負氣離開的人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回來了,或許是出于對病患的擔憂。
“啪。”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他背後靜靜伫立,風青離沒有回頭,心想以他現在這副樣子,也看不見什麼。
辜向邪握住風青離的手按在他的衣裳上,他居高臨下望着他的發頂,視線卻有些飄忽,忍不住别開頭看向籬笆外的霧氣。
“這便是我穿嫁衣的模樣,可有比得上那四當家?”
金絲繡畫凹凸不平,風青離的指尖劃過冰冷的珍珠,細腰盈盈一握,掌下傳來細微的顫抖,不易察覺,他怔愣臉上的表情來不及掩飾。
風青離屏息收回同樣顫抖的指尖縮回袖中,他裝作若無其事道:“雖目不能視,但世子的風采定是要甩上那四當家幾條街的。”
“呵。”
風青離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人的笑聲,好奇心一時難以壓制,他詢問系統:“能不能讓我見見辜向邪,此時的模樣。”
系統扒拉着魚湯:[你已經沒有壽命可以兌換了。]
風青離明媚的笑微微黯淡,他都忘了,也罷。
“你……”辜向邪嘴笨,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咬唇,語氣又冷了幾分,“你誇我總是歡喜的,并未有嘲笑你的意思。”
若非是緻歉,這樣的語氣,可看不出什麼歡喜。
寒風拂過,幾縷發絲不經意擦過風青離鬓角,他閉眼,喉結滾動,渾身洩力肩膀松了下來。
“可以賒積分嗎?”
系統剛收集的數據團“啪”的一聲重新掉進瓦罐,随着“咕嘟”的魚湯起伏。
[你要做任務?]
“嗯。”
系統吐出一口氣,所到之處如同被擦過的玻璃般,清晰無比,乍見白光,風青離有些不适應地眯眼。
[隻有一刻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