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青離将碟子推過去:“莫生氣了,嘗嘗。”
雞蛋餅宣軟,縱使沒有什麼調味品也是好吃的,辜向邪垂眸細細咀嚼,卻因剛才的意外心神不甯,食不知味。
“噗嗤。”風青離無奈撤回碟子,“就這麼難吃嗎,世子在空口嚼什麼?”
一口餅能吃上半刻鐘,風青離正要端走,碟子卻被竹筷按住,他停下看過去。
辜向邪又夾起一筷子,緩慢放進口中細細品味,咽下後鄭重道:“甚好。”
似是怕他不信,重新夾起一筷子遞到風青離唇邊:“嘗嘗?”
看到風青離未動,他才覺得這舉動有多冒犯,手腕抖了一瞬正要收回,筷子卻被咬住。
風青離彎腰前傾身子,張唇含下那口餅慢慢咀嚼,他望着世子發紅的耳垂以及坐立難安的模樣,無聲笑了笑,将碟子放回去。
“快些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為了不給這位世子造成更多的尴尬,風青離轉身到屏風外的火爐坐下,靠在軟墊上休憩。
屏風透出淺色的影子,書案邊的人正襟危坐,一舉一動優雅矜持,絲毫挑不出禮儀上的毛病,君子端方雅正。
這樣的辜向邪為情所傷又是怎樣的呢,風青離很難想象。
“此法子真能解掉情蠱?”
系統有些心虛咀嚼數據團的聲音小了很多:[當然能了,本統何時出錯過。]
“但願我死之後,他能遇良人。”風青離眼神黯淡了幾分,垂眸翻動火炭。
空間數據又緩慢上升了五點。
系統:???
[你鍋裡熬的粥要糊底了。]
風青離最近味覺退化得厲害,隻吃得下白粥,他輕歎,這般沒滋沒味的日子還要有四個多月,不如現在就去死。
系統:呵呵。
青煙袅袅,蜿蜒群山裡,白鴿展翅穿越重重枯葉樹杈,向着北方前進,五六日後落在琉璃瓦上歇息。
風铎悠鳴,驚起白鴿騰飛,落入戴黑色镂空面具的侍衛手中。
鐵甲披霜,冷光森涼瘆人,侍衛取下信筒将手中利刃抛給門前守衛,大步流星闖進殿門。
“陛下——南方有信傳來,丞相大人他……薨了。”
殿内,議事的官員虎軀一震,齊齊停下争論看向闖進來的人。
“你胡言亂語什麼!”
辜大人耳鳴得厲害,一下子仿佛老了幾十歲,甚至忘記了今日是來述職的。
旁邊的官員趕忙把他拉過來跪下,告罪。
“陛下,辜大人殿前失儀分明是記恨您呢!”
帝心多疑,擡眼看過去,但今日最重要的并非此事,他幽幽道:“呈上來。”
“是。”
信件上的字鐵畫銀鈎,洋洋灑灑交代了這段時日涼城發生的事,和其他探子傳回來的密信所差不大,唯獨涉及到那個人的,隻有兩個字——“相薨”。
墨迹暈染,足見寫信人的悲恸。
帝王借着流蘇的遮掩,無聲嗤笑,渾濁的老目精光閃閃,盛傳的辜世子,風相爺,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被他玩弄股掌之中。
他露出幾分悲痛,語氣低沉:“丞相鞠躬盡瘁,多年勞心勞德,造福百姓,此次派他去剿匪,是朕的過錯,朕有愧。”
衆臣不敢接話,沉默了半晌,殿中氣氛變得怪異,才有人趕忙出列。
“相爺為國捐軀,是他的福分,要是相爺活着怎麼會看着陛下責怪自己呢,這分明就是那匪徒的錯,那賊首定然不得好死……畜牲不如的狗東西,将來天打五雷……陛陛下……”
那官員罵着罵着,忽然感覺帝王的臉色更加陰鸷了,頓時小聲下去,把自己縮成鹌鹑。
“既如此,便多賞些金銀珠寶給丞相家眷,再風光大葬,刻碑流傳千古。”
帝王話落,群臣中走出一年輕臣子,拿着笏闆彎腰低頭,恭敬道:“陛下,相爺兩袖清風,家中并無家眷,此行為了減少開支更是遣散了仆從。”
“這樣啊。”帝王眯眼,看向跪地失魂落魄的辜大人,“那就賞給辜世子吧,世子不是曾言非相爺不嫁嗎,就賞給他,算是全了他的心願。”
什麼混賬話,世子何曾說過,明明說的是若無丞相,于他而言無人是知己。
年輕臣子憋得滿臉通紅,正欲反駁,身側的袖子卻被拽了拽,瞬間冷靜下來。
“是。”他頓了頓,又道,“相爺不慕名利,不喜奢華,風光大辦有違心意,陛下不如找些與相爺親近的……私下辦喪。”
說到最後幾個字,年輕臣子吐出口濁氣,退回行列。
方才說出風光大辦,刻碑銘文,帝王已心生悔意,現在有人瞌睡來了遞枕頭,又哪裡能拒絕呢,他直起身子,朗聲道:“甚好,此事就交由你來辦,務必讓丞相好好安息。”
“微臣領命。”
“退朝吧。”
帝王揮袖,在小太監的服侍下隐入布簾。
随着老太監一聲尖銳的退朝,群臣跪拜退朝,魚貫而出。
方才朝堂發生的一切,好似鬧劇,衆人閉口不談,倒是和辜大人親近的一位臣子,頗為不解勢必要解疑。
“雖然知曉你與相爺親近,但方才那樣也屬實太過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世子出了什麼事。”
辜大人站在台階上眺望,憂心忡忡:“你不懂。”
“有什麼是我不能懂的?”大臣捋捋胡須,搖頭,“你呀,老古董一個,不就是世子為了相爺駁斥陛下的政令嗎,犯得着把人趕出去?”
“你要是真的擔心世子,就不該這麼做,辜家也好歹是老世家了,還不至于被個幼子連累。”
辜大人神色複雜,他的老友什麼都不懂:“你太年輕了。”
大臣猛得揪下一撮胡子:“草,老子年過半百,都有兩個孫子了。”
朝陽下,兩個老小子互相揪着胡子越走越快。
“話說,陛下的賞賜你真的要收?”
“收,怎麼不收。”辜大人氣定神閑。
“不怕世子跑回來打你?”
“呵呵。”
他隻會把那賞賜藏起來,給那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