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向邪靠在他的胸膛聽着心跳聲,呼吸聲,漸漸與之同頻。冰涼的布帛慢慢被體溫暖到溫熱,本該沉睡的人悄無聲息睜開眼,風青離望着烏黑的發頂,一夜無眠。
待到天亮,曙光破曉,風青離放輕動作起身披衣出門,大雪漫漫長街空蕩,一人一傘蕭瑟前行,绯色官袍的官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戴着烏紗帽,翅闆正莊嚴一絲不苟的年輕丞相突然出現,官員們驚訝不已,在白玉台階前紛紛退開讓出條路來,同時俯身拱手:“不知相爺歸京,有失遠迎。”
風青離颔首:“日安。”
風青離先前假死之事本是想讓帝王放松警惕,關于此事信中傳聞那人隻召見了三品往上的官員,加之喪禮簡陋并未大辦,京都百姓包括多數官員并不知曉他們的相爺死過一次。
至于那些知曉的哪個不是人精,如今京都的情形怕也隻會明哲保身,分不出閑工夫來調查。
帝王失蹤,當政的是僅有六歲的四皇子,宣烈帝一生手足相殘,弑父殺子,唯一的太子殿下也在幾年前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廢黜,以緻于抑郁而終。
現如今,朝堂之上隻找的出個稚子聽政。
珠簾碰撞,四皇子瑟縮在一位侍衛懷中抿唇爬上龍椅,他怯怯聽着下面的争吵,忽而侍衛低頭耳語,四皇子鼓起勇氣大聲道:“相爺有何高見?”
話落,朝堂一寂所有目光齊齊投在始終不發一言的那位身上。
這次歸京,丞相大人比起以往更加緘默更加的難以捉摸,讓人猜不透。
風青離回神不動聲色回憶方才争吵内容。
乾國與曆代世襲的王朝不同,至今也才輪換三代,為了避免出現叛賊如他們般竊位先帝廢除分封制,推行新制度,奈何此舉并不成功。
于是宣烈帝便決定保留各城主之位,一半官員朝廷任命一半城主決策,而駐守的兵力則完全聽命于帝王。
現如今京都出了這等事,各城城主紛紛舉着清君側的名義勤王,心思擺到明面上。
年輕的臣子誤以為他們丞相方才沒有聽清,刻意出列提醒:“殿下,如今陛下一出事各方立刻出兵,名義上是勤王保駕實際上怕是要……”
話還沒說完便立刻有人打斷:“放屁!兵權可都是牢牢在陛下手裡,你就是杞人憂天。”
“殿下還是早日決斷,派兵去阻攔。”
“派兵?派誰?蕭大人北上禦敵,謝将軍帶兵南下剿匪,現如今京都隻剩下羽林衛,怎麼讓他們去?那殿下等人的安危如何保證!”
有一文臣義憤填膺:“哼!日日待在皇宮,也能讓歹徒挾持陛下,羽林衛也是一群酒囊飯袋。”
此話一出,兩側護衛拔刀怒視:
“放肆!”
眼見雙方又要吵起來,風青離輕咳一聲,朝堂再次安靜:“謝将軍行軍到了何處?”
“據線報傳來的消息,将軍目前正在翠明谷。”
風青離意味深長道:“不如便讓他帶兵折返歸京,以震懾來勤王的各城主。”
“這……黎城……”
風青離:“不是說蕭将軍曾派了一隊人馬去支援,還沒到?應當足夠才是。”
那支人馬自然是被辜向邪收編,怕是永遠到不了。
“是。”
四皇子爬下龍椅:“退退……退朝。”
一聲令下,群臣熙熙攘攘跪拜退朝,風青離卻留下來跟随四皇子走進宮殿,奶娘将稚子抱離,侍衛緩緩摘下面具。
風青離淡漠開口:“張滄。”
面具下的面容鋒利冷峻,比起先前鬓邊多了些許白發,張滄跛腳瘸着腿走到旁邊坐下嘲諷:“上次見面還叫舅舅,這次便直接稱呼名字,離兒這是越發沒規律了。”
“呵。”風青離居高臨下盯着這張酷似他母親的臉,眼眸泛起漣漪,“舅舅倒是好本事上次竟然騙過了青離。”
時隔六年物是人非,之前在蛇蠍陵風青離是真的以為他這位舅舅是當年張家逃出去的人,為了家族才隐姓瞞名落草為寇。
隻是那日大火加上莫名的追殺他才恍然明白,此人或許早已經背棄家族,所以暗中便讓影等人追查下落。
不曾想張滄竟是羽林軍總統領。
風青離往前走了幾步撐着桌子揪住張滄衣襟,幽深的眼眸浮現出狠厲之色,帽翅也随之搖晃:“解藥在哪?”
宣烈帝這個人惜命得很怎麼會單獨召見辜向邪,此人當時必然在場。
“哦?是為了救辜向邪。”
張滄皺眉:“傳言當真?你與那人是何關系?”
風青離耐心喪失直接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他勾起唇角盡管笑着卻沒半分溫度:“張滄,現如今我沒工夫和你閑聊。”
刀尖緊抵皮肉雖未刺進去壓迫感卻十足,張滄滾動喉結不出意料劃開口子,風青離頓了頓匕首上的力氣松懈幾分。
察覺到後,張滄掩下情緒:“我敢給,你敢信嗎?”
風青離收回匕首站直:“說起來,四皇子的眉眼倒與你長得頗為相似。”
張滄猛然起身,片刻後重重坐下頹廢而麻木:“此毒無解。”
“毒藥給我。”
張滄遞出藥瓶,裡面是一粒粒紅色藥丸顔色鮮豔,風青離取出細細端詳沒有任何藥材該有的氣味,他取出方巾正要撚碎指尖的藥忽然輕微顫了顫,不仔細便很容易忽視。
風青離擡眸看向張滄。
“毒藥非毒,而是一種特殊的蠱名為佛隐。”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張滄歎氣,“老毒物在太醫院。”
風青離轉身,他跨出門檻朝着太醫院走去,宮道掃雪的宮人紛紛行禮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