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塞米拉不知怎麼開口,要是拉爾夫知道隻有他們三個人去肯定又會生氣。
克裡斯缇娜有些不耐煩:“我還定了套房,聽說那裡配套的晚餐很不錯,你現在可以開始想象煙熏三文魚和香煎鳕魚的味道。”
“套房?我以為是單人間。”塞米拉睜大眼睛。
“隻是有共用的客廳,裡面有三個獨立的房間。”克裡斯缇娜語調揚了起來:“我可不想在人煙稀少的城外住單人間。”
塞米拉此刻焦頭爛額,先不提拉爾夫該怎麼找她的事情,光是想到他會在浴場碰到十三号就覺得尴尬,還好他不知道十三号的身份。
在去城外的馬車上,塞米拉閉着眼睛假寐,心情和颠簸的馬車一樣惴惴不安。
不過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狀,剩下兩個人不知為何也沉默着,克裡斯缇娜還少見地咬起指甲。
午餐時間未到,塞米拉就注意到拉爾夫帶着陪同前來的聖騎士乘上馬車,現在這個點應該已經到達浴場。兩人目前偷情般的處境十分不便,不過明顯是拉爾夫對此更不爽一些,她反而因此保有更多的個人空間。
塞米拉在苦惱如何處理與十三号之間的關系,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總是被趕鴨子上架。被教皇趕着配合調查舊貴族的事情,被拉爾夫趕着複合,而現在又不得不思考該如何與拉爾夫坦白十三号的身份,并處理他随之而來的情緒。
在莉裡昂的兩周,拉爾夫不過與她見了兩次。她今天早上看着拉爾夫随手落在他房間的領帶、書籍和紙筆,會讓她想起兩人在第一次分手前親密無間的同居時期,拉爾夫可能覺得他們又回到那個時刻。可是塞米拉心中若有似無的疏離與渴望逃脫的想法,使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對自己的内心。
你到底想要怎樣的生活?
親密關系讓她有種邊界被打破,自我被蠶食的不安全感。周四的時候,十三号問她:“你有打算什麼時候回西岸嗎?”安珀城的綠林晨霧,尤加利香氣尤盛的夏季現在對她來說好像一場舊夢。坦白來說,與十三号共同走訪街頭教堂,追查遺民魔法的蛛絲馬迹,會将她拉回這場舊夢中。
尤其是在午後,十三号側看向她,詢問她的意見時,會讓她恍惚回到十八歲時,兩人剛進入文法學院,在空曠的教室讨論魔法問題的記憶裡。他們兩人的觀點總會産生碰撞,可在魔法方面的志同道合又能彌合這些分歧。那些情愫像午時彌散在陽光裡的浮遊生物光點,塞米拉不确定十三号有沒有想起,她偶爾會感到微微怅然,但自從踏入分叉口後,她很少想要回頭。
車程大約兩小時,浴場附近是一大片針葉灌木林,十三号看着簾外的景緻說:“聽說這裡會有棕熊出沒。”西岸氣候溫濕,莉裡昂郊外的自然景觀令他們倆都感到新奇。
浴場内霧氣缭繞,因地熱湧出的溫泉水能把緊張的筋骨都澆灌開,在貼滿白潔瓷磚的室内把身上洗淨,就可以步入戶外那汪乳藍色的、富含礦物的溫泉。
克裡斯缇娜用毛巾裹着身子,扭扭捏捏地在玻璃門邊徘徊:“我們不會被隔壁的男生偷窺吧?”
塞米拉掃了眼圓木并成的牆,木頭被粗繩捆得緊緊的,中間的縫隙還被松脂澆上:“我覺得不大可能,除非站在牆頂上。”
“你知道有什麼偷窺魔法嗎?”克裡斯缇娜又問道。
“我隻知道有一種竊聽魔法,而且這類魔法必須要寄托在物件上。”她環視了一圈戶外溫泉:“外面并沒有可疑的東西。”
“好吧。”不知為什麼,克裡斯缇娜看起來有點失望。
“你為什麼捂着胸口,你那裡有紋身嗎?”克裡斯缇娜問道。
“你小聲一點。”萬一她的聲音傳到男生那頭就太尴尬了,“我隻是呃..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是因為剛才才發現左胸下方仍留有一個見不得光的痕迹。
好在過了一會兒,在水色的遮掩下,這處痕迹變得不明顯。塞米拉感覺到克裡斯缇娜的視線在她胸口好奇地徘徊片刻,又平淡地離開。
克裡斯缇娜回頭瞥了一眼塞米拉,見她正閉眼享受溫泉,便放心移動至最靠近木牆的角落,保險起見,她又再次确認了一下塞米拉的胸口:“隻有一點紅紅的,估計是被溫泉泡的。”塞米拉的皮膚細膩白皙,靠近鵝卵石池壁的部分都會因摩擦而泛紅。
其實克裡斯缇娜偷偷準備了一個吊墜,并附上窺探魔法。她在木牆邊焦急地繞了好幾個來回,才勉強在底下找到吊墜能通過的縫隙。
“塞米拉,你要去按摩嗎?”克裡斯缇娜朝她喊道,“你最近不是總抱怨腰酸?”
“嗯”被泡的暈乎乎的塞米拉伸了個懶腰,“在哪裡呢?”
“室内右手邊的房間。”克裡斯缇娜細心地指明方向。
順利送走塞米拉後,戶外溫泉隻剩下她一個人,她用一根木枝将鉑金吊墜小心翼翼地戳到那一頭,又将吊墜與自己的魔力聯通後,便閉眼靠在溫泉裡。
吊墜被落葉蓋得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見,但交談的聲音仍舊清晰。
隻是…氣氛實在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