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臨随手一試,卻發現就算燃起指尖火,那火光也像散不開似的,一寸情形都照不亮。他按住身形,待雙眼适應了黑暗,四周才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可越是看得清楚,他就越是覺察出不對。
剛才那腳步隻響了兩聲,便戛然而止。空中徐徐的微風停了,帷幔落下,現在一絲也不曾再動。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在霎那間歸于靜止。
唯一令人寬心的是,天邊漸漸亮起了星月的微光,他們身邊不再是極盡的黑暗。
夜色之中,慕玄臨隻聽見身旁青栩極輕微的鼻息聲。被他握着的那隻手已漸漸開始繃緊,慕玄臨用了點力,攥得更牢了些,叫人不要緊張。
這隻是一個幻境,裡頭能生出什麼害人的東西?
他拽了拽青栩,帶着人往前走。方才他進了那通天之門,立時便出現在這間庭院,那若他走出院門外,又會去到哪裡?
慕玄臨眼看着那門口離自己愈來愈近,他跨步一邁,一隻腳先踏出了門檻。
下一刻,他出現在最開始兩人站着的地方。
慕玄臨:?
他還未及想明,卻發覺手中是空的。阿栩沒跟着一起回來!
他轉頭尋找那人身影,很快卻發現青栩竟仍在前方不遠處,就站在那扇院門前。
“阿栩?”
青栩在他開口前就已察覺不對,正回頭找他,此時被他一喊,立時便看過來。
慕玄臨有點懵了。阿栩為何還站在那裡未動,而他自己又是如何回來的?
他正疑惑,就見青栩思忖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也邁開步子,向門檻邁出去。
他情急喚道:“阿栩等等!”
他未等喊畢,便覺眼前陰影一閃。再睜眼時,他身邊已經多了個人影。
阿栩竟在轉瞬之間,又回到他身邊來了。
“......”
這是什麼幻術!
這下有些麻煩了。看來隻要幻象沒被破掉,他們便暫且出不了這院子,隻能在裡面打轉。
“咚,咚,咚。”
那腳步聲又響起來。兩個人對視一眼,顯然都發覺這聲音比方才靠近了許多。
那腳步如此沉重,聽上去該是個龐然大物。可慕玄臨放眼望過庭院的矮牆,那外面除了被月色照亮的夜空以外,什麼也沒有。
雖說按道理講,幻境中的事物不應對人有什麼威脅,但妖界的東西他并不熟悉,一切仍是謹慎為好。
他拉着青栩,躲進了庭院最深處的小屋。
小屋空蕩蕩,除了兩扇窗子,什麼也沒有。慕玄臨就站在那窗邊,聲音越來越逼近,聽着幾乎已到了他們頭頂,窗外卻仍是空無一物,連個影兒都看不見。
既然用眼睛什麼都看不到,那就用别的。
他閉上雙眼,放出氣海。
雖說這幻象中,氣海探物不見得奏效,但試一試總比幹等着好。
可很快,他就又睜開了眼睛。
他的氣海剛剛放出去,沒出片刻,便被彈了回來。這便是說,那東西不僅是實體,而且就在他們面前不到兩丈的地方!
且以探出的輪廓來看,這東西至少有數十丈之高。所以哪裡是什麼空無一物,隻是他們根本看不見對方形貌而已。
慕玄臨猛吸一口氣,飛速搜刮腦海中的記憶。
他對這東西,還真有些印象。
他未繼尊位之時,曾趁閑暇時光翻閱過星夜谷中各式藏書,其中便有一本《玄怪異聞》,因其志怪内容妙趣橫生,書中某些字句,慕玄臨到現在都能清晰憶起。
“妖界有異類,無名無形,唯聲可辨。其足音若山傾,所現之處塵礫不揚,氣機盡凝,後世稱‘空冥煞’。”
難道他們面前這東西,便是書中所載的那什麼空冥煞?
若當真如此,倒還真是有些棘手了。
因為他記得,在那段記載之後,還附有另一段關于這種異怪的文字。
依那文字所言,這東西善以鳴叫攝人魂通,其鳴叫如古鐘自響,铿铿有律,可亂人心智,就連隔音之術也阻隔不住。人若無法從其叫聲中立時脫身,便會在無形間被它吸去神魄,終成一縷遊蕩世間的殘魂,再入不得輪回。
如此看來,空冥煞發出的鳴叫才是最危險的。可如今他們連這東西的樣子都看不見,也就無從判斷它究竟何時會叫。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每一刻,都是未知。
慕玄臨眉頭狠狠蹙了起來。這樣危險的東西,怎會出現在一個尋常夜會中燕嬉用的幻境裡?
看來那個叫幻夢的女子絕非善類。等他出去了,定要将她捉來,好好讨個說法,再查上一查。
他轉頭與青栩對視一眼,将他在書中所見所記,盡數傳聲與人聽。
可未等他講完,便聽得頭頂傳來急促的鼻息聲響。那聲音就像野獸垂着腦袋,在地面上到處聞嗅氣味一般。
這是那東西聞到了味道,在找他們!
慕玄臨立時擡手,為自己點穴,青栩幾乎也同時反應過來。兩人閉了息,更不敢出聲驚動那巨物,隻站在原地未動,視線緊緊盯着上方的一片虛空。
箭已架在弦上,慕玄臨卻忽然聽見青栩回了傳音。那聲音一如既往,冷若冰泉,立時便讓他緊繃的心緒放松了些。
“尊上,這東西,顧師兄對付過。”
慕玄臨愣了愣。被阿栩喚作顧師兄的人,應該便是顧沖,他座下排在首位的大護法了。
顧沖對付過空冥煞?
慕玄臨心中雖有諸多疑問,卻十分明了當前最重要的是什麼,當機立斷道:“他如何對付的?”
青栩想了想,認真道:“師兄曾在任務中偶遇空冥煞,本料必死無疑,卻意外以利劍铮鳴破了它音律,方才逃脫。”
慕玄臨點點頭。
破其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