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發垂下來,遮住半邊清麗的眉毛。
他不語,等待她的氣餒,
她不求,執着的尋找功成。
結果整頓飯他根本紋絲未動。
第一次,她盤子裡的牛排飛了出去,他将自己的盤子推在她面前,不語。
異樣的目光從四周投過來,他置若罔聞,笑着。
第二次,新的一塊繼續被擠出了餐盤,他為她再點一次。仍不語。
嘲笑的聲音淡淡的飄出一記,她有些茫然的看向他,他隻堅定的繼續笑着。
第五次,她在手上切出了三道口子,緩緩将餐叉上帶着血汁的牛排放進了嘴裡。
汁水染的嘴唇嫣紅。
衰敗的花朵應當是何種顔色?
傷口的破處溢出血絲,他用毛巾替她擦淨。
回去時坐在他的車裡,看着白色的沉寂夜晚的最後的缤紛。
“這雪白的多美,可惜還是要化掉。”她道
“你是一切紅色的。一味的白太沉默,永遠蓋着你的光芒和生的力量。”他答道
新年的夜裡他送給她一條紅色的絲帶。
一條再尋常不過的紅絲帶。與他從前送給她的浮奢之物竟有霄壤之别。
他攬起她的頭發綁了上去。
然後将她擁在懷中輕輕的吻了一下。就着唱片機的散漫歌調,他們衣着莊嚴的舞到深夜。
發是黑油深邃的,一抹熒亮的紅橫陳其間,其實是沖突之美。
初春,凍了一整個冬的闵口尚未消融,他欲離開。
“阿絮,同我走吧。”
她淡淡的搖了搖頭,不發一言,溫柔的笑着。
他懂她的固執,因支持她的全部決定
“讓我為你留下點什麼吧,好不好。”
他将留在闵口賬戶裡所有的錢取出來,為她買下了一幢房子。
五層的高度,同她第一次在西餐廳浪費過的牛排數量一樣。
心了然。
迷霧朦胧的清晨,她平靜的站在碼頭看着他的離開。
飯店開張,已然暮春。
于是她将飯店叫做暮春飯店,名字一并改為慕春。
她寫給他的信中道:君所予之,今已落成,名提暮春。
署名,Elpis
她沒有等來他的答複。
或許他早已經結過婚成了家,他終将會回到那裡去,從此變成任何人,隻是與她多不相幹了。她從未問過他的平生。
然而一個年青的女子身處在龐大到無所适從的世上,其實缺乏太多質實的确定。她們慣愛提問自己的戀人,是否愛着,因而一再的征詢。
靈魂輕飄飄之時,以石頭鎮壓其上是本能之舉。
可她從未問過。或許冬來的太早,雪窖冰天的日子裡,他們隻來得及緊緊的依靠着彼此。如果太多剖解,是不是就會凍死在那個無所仰仗的天旋地轉裡。
淚默默落在地闆上,我永記得你帶我走過的路。
“您是在找這個嗎?”擡頭看向聲音的來處,一條鮮紅欲滴的絲帶正靜靜躺在陌生之人的手中。
她沒有接過,反笑着問道:“先生貴姓?”
“免姓姚,姚易美。”他也有這樣溫延無限的笑意。
正值春的尾巴,太過濃烈的顔色讓身體四處的氣溫一再拔高。絲帶握在手心,微微發燙。
深刻的記憶代表過去的輝煌
在曾經讀過的修女學堂裡,基督教的虔誠信徒奉為生命的《聖經》當中寫道“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的。”
此時冰雪早已消磨殆盡,熬過了刺骨的冬天,象征着希望的Elpis回到人間。愛留下的泥沼裡長出野草。
知道嗎?此情無計可以消除。
下一個冬,下一個暮春,情與人共在。
鎖住盒子以前,她一再的親吻那條絲帶。
流水一般,已逝去的失去了陳述的情調。
絲帶還未褪色,愛過的思潮沉甸甸的。
然而一切還擁有希望,足以等更多暮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