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切都願意丢下了
倘若能得到那讓心無限焦渴的心意的終止
倘若活着還能同他見上一面
倘若摸一摸他的臉,看看他幽沉的眼睛
愛即愛到全部心在燒着,否則甯願就這樣紮進地獄,身體遭受千刀萬剮,再随着寂靜流逝
看吧,她就是這樣的癡着,盼着,戀着……
甚至步及地獄
“奶奶,有您的信。”
那一小塊血光淋漓的耳朵攤在紙上的時候,她的腦子開始混淆。
光的斑塊透過綠玻璃的窗子飛進來,軟塌塌的停在坐身的椅凳上頭,嘴巴裡頭的味道褪盡,寡淡的唾液順着焦熱的喉管滑進身體裡,坐立難安。
她的腦子在短暫的幾個瞬間裡轉的飛快,手腳冰如凍鐵。
難堪,欲淚
血色随着複雜的情緒重新湧現出來,映在她小巧的圓臉頰上頭。
咬咬牙,她已經不能夠顧及太多了。
“去把我的外衣取來。”
濕冷的氣噴在皮膚上,刺的通紅。
拉車的師傅在她的房門前停下,她這時候終于回過了一點清晰,慢慢将手套戴上了。
“勞駕。”
穿街過巷,寡淡的人氣像凝固了的霜糖,不予罅隙的罩在這座城的外皮之上。
元家的老大還住在舊宅子裡,她十九歲以來的人生都澆築于此。車停下的時候深深吐氣
開門的丫頭還是從前宅子裡的人,見來人是她,恭敬一聲:“三夫人。”
随着進了門,一草一木都沒有動過模樣。
不曾丢棄,不及添置。
她進了屋子,元老爺倒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到這裡來。
“大哥,”
依着過去的習慣,她這樣叫道。其實是有幾分私心夾混其中,希冀這樣親密的話能喚出他對于親情的眷愛來。
她平靜的坐在他後頭一些的椅子上,手搭着交握在膝頭。
“你是為思源的事來。”他很快的心知肚明
“求大哥想想法子,救救他。”她見他的直白,淚嘩啦的滾下來了
元老爺的眉頭皺起來,他慢慢輾磨拇指上的玉石戒指,不應答她。
過了半響,才道:
“你莫怪我冷漠自私。這次押着他的是闵口的軍閥,我的手隻怕不能夠伸到那麼遠的地步。”
她聽了這話手有些發抖,慢慢的擡起眼道:“大哥,請你想想辦法吧,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他死嗎?”
“他可是您的親弟弟。”
冷不防的,一抹淩厲的女人的聲音劈空橫插進來道:
“親弟弟?就是為着給他這個親弟弟湊什麼武器,能變賣的家産都給他變賣了。
我們活着也是要一口飯吃,他元老大也還要一條命活,
你這泠泠的,分明叫他去死。”
元大夫人自外頭的口子走了進來,一對細長的眼吊起來,冷冷看她。
那樣尖銳的視線,那樣無計可施的低着的頭
她終于知道此處已經不再有她的容身之地
遂無言了,她斂着眉低着眼,道别了元老爺夫婦。
出了元家的宅院,寒風刺骨,她像遊魂一抹,在街上怅惘走着。
直走到巷子口,她打定主意般的喘了口氣,攔下了一架車
“到西城街去。”
站在門口的時候她仍猶豫着,直到傭人端着殘渣剩飯将門推開的時候看見她,方如夢初醒般的,
那傭人将她打量一番,問道:“夫人找誰?”
“你們家小姐可在家裡?”
那傭人聽罷沒答話,似乎有些顧慮,她見了忙道:“我是元家的三夫人,倘若你們小姐在的話,能否幫我傳一聲話?”
那傭人這才轉身進去了,隔了一會兒走出來,“夫人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