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和洪才回到院中。
他方才從皇帝那出來,一路上臉色不善,應當是沒撈着幾句好話。
想來也是,行宮傍晚遇襲,聲勢浩大地搜尋了一圈,不僅沒搜出什麼結果來,甚至連七皇子早上在林子裡的事也沒瞞住,龍顔大怒,也是意料之中。
院中亮着燈,聽到院外傳來的腳步聲,院中有人迎到門口。
“公公。”若蘭自知辦事不力,不待和洪問罪,已經半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和洪低頭看她一眼,輕哼了一聲,腳步未停地從她身邊經過,“進來說話。”
“是。”
若蘭跟着和洪進了主屋,其餘人等都守在門外,此等非常時刻,這院子裡外都嚴加看守。
主屋裡的桌案上備好了茶,燭火添得很亮。桌案上放着一個紅漆木盒,和洪正坐在旁邊,他拿起木盒,先不着急打開,而是左右檢查了一遍,看看是否有被人動過的痕迹。
“有人進過屋子嗎?”半晌,和洪問。
若蘭低頭道:“應當是沒有,屬下回來時,不見有人闖入的痕迹,主屋的門也沒被開過,盒子也放在原來的地方。”
和洪應了一聲,接着,他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才稍微緩和一點,“東西确實也都沒少。”
若蘭不敢擡頭,不過聽聞此言,她肩膀一沉,悄悄松了一口氣。不過隻是短短一瞬,和洪接着又想到了什麼,他關上盒子,又問道:“來者是什麼人,你一點也沒看清?”
若蘭繃着臉,答道:“對方身手太快,又蒙着面,所以……沒看清。”
和洪輕哼一聲,“交手了?功夫是何來路?”
若蘭額頭上沁出冷汗,道:“沒交手,後來出現了很多幫手,并不戀戰。”
“又将你引走,又不與你交手,看來此人是做足了準備,有意隐瞞身份……”和洪皺眉,略加思索,道,“但是要避開侍衛進入行宮,之後又迅速消失……若是外來者,要做到這幾點難上加難。但若是行宮裡的人……又有什麼人能在你手下這樣遊刃有餘?”
皇子們是不可能的,和洪在宮中多年,這些皇子們是不是練功的料,又是什麼水平,他心裡清楚得很。
不然是皇子們身邊的人?但能讓皇子們帶來圍獵,這些侍從大多都是常年跟在皇子左右,也用不着非要挑這個時候出手。
還有行宮裡的這些下人們……和洪在腦海中把這些人的模樣都過了一遍,侍從都是他親自挑選的,絕不可能有差錯。
但行宮裡就這麼多人,如果這些都排除了,還有誰有可能?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若蘭開口道:“雖然未曾交手,不過看那人的身段,應當是内力極高的高手,若是隻在行宮來看,有一個人的嫌疑很大。”
和洪哦了一聲,“誰?”
“趙洵,趙小侯爺。”
“趙洵……趙洵……”和洪在口中念了兩遍小侯爺的名字,接着又搖了搖頭,道,“回來之前已經去他那查過了,兩個人都在屋中,已經睡下了。若是像你說的,此人将你引出行宮外,恐怕是做不到這麼快就回到屋子裡。而且……聽說他上次回京,内傷一直沒有痊愈,更不可能做到如此來去自如。”
既然和洪如此笃定,若蘭也不再提,“那眼下……”
“聖上聽聞今日消息,龍顔不悅,看上去也沒心情再繼續圍獵了,大概會提前返京。”和洪說着,端起茶盞,“你隻需在這兩日裡嚴加防範,今日之事若還有第二次,你知道後果如何。”
若蘭渾身一震,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趙洵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然在一片黃沙地中,周圍沙塵迷眼,他左右看了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的戰馬倒在一邊,已經沒了呼吸。
他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才發現自己的一條腿有些使不上力,再低頭一看,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受了傷,鮮血浸透了衣袍,現在已經都快要幹了。
好在,手裡還緊緊握着長刀。他深吸一口氣,拄着刀,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不遠處似乎是一片綠洲,他看見那裡有綠樹,還有一些土樓,雖然他不知道現在到了什麼地方,但在沙漠裡,有綠色的地方總歸是充滿希望,他在風沙中逆行而上,終于越行越近,最終來了這片綠洲裡。
但綠洲裡卻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富有生氣且熱鬧,環顧四周,他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篝火已經熄滅,他甚至覺得有點冷。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走着走着,他忽然看見前面出現了兩個人影。
那兩人圍着一處火盆,看上去很溫暖的樣子。其中一人身着戰甲,坐着,仰着頭,神情專注地看向另一人。另一人卻穿着柔軟的綢緞,青絲如瀑,正坐在那,輕輕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謠。
趙洵聽着聽着,忽然覺得那歌謠有些熟悉。
他不禁又往前走了兩步,靠近了那兩人,兩人背對着他,似乎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接着,他聽到兩個人正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