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上山頭的那一刻,連禾差點被山谷裡奪目的紅色攝去魂魄。
一改白日的樸實模樣,底下的花田不再以純粹的綠色示人。含苞待放的花苞總算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徹底舒展,花瓣好似燃燒起來的火星一樣,遍布整個谷底,随着海浪帶來的夜風,它們的枝條擺動着,吐露危險的芬芳。
緊跟着連禾上山的血獵有一瞬間失去了意識,哪怕他們已經全副武裝,全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皮膚。
周畫掐了自己一把,疼痛令她瞬間清醒過來,她望着那一片赤色的花海,突然心生膽怯,好像下面就是地獄一般,隻要不小心掉了下去,就會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走。”連禾沒有絲毫猶豫,拎起一桶汽油就往山下潑。
其他清醒過來的血獵紛紛效仿。
周畫強行清空了自己的大腦,命令自己的身體動作起來,可就在她拎起汽油的一瞬間,一陣奇妙的長鳴突然穿過層層山巒,侵入她的大腦。
腦神經似乎都被這陣莫名的聲音感染了,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她的手腕失力,汽油桶一下子跌落在地上。
“周畫,你怎麼……”林冬冬趕忙扶住歪倒的汽油桶,正欲上前查看她的情況,卻在直起身的一瞬間也聽到了來源不明的聲響。
幾桶汽油下去,山谷裡刺鼻的味道已經覆蓋了花香,充斥在空氣中。連禾點起打火機,準備将燃燒起來的火機丢下去,蓦地,卻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他回頭,是雷慶東。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連禾問。
雷慶東不語,目光呆滞地落在他的手上,攥着連禾的手逐漸收緊,五指像細長的鋼筋一樣勒住了連禾的手腕。
連禾看清了他的神情,全身都繃緊了。
不對勁。
他的身後,血獵們紛紛停了動作,肢體僵硬地轉了個身,面朝向他。
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烏黑一片,好像被什麼東西奪走了光彩一般。配上他們奇怪僵硬的肢體動作,連禾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面對着一群上了發條的人形娃娃。
“喂……”連禾蹙眉,想将手抽出來。
盧靜突然發動了攻擊,一拳朝着連禾的面中而來。
連禾仰頭一躲,一腳踢開了雷慶東的手。動作間,火機脫手,翻滾幾下掉入草叢間不見了蹤迹。
他們都全副武裝了,不可能這麼輕易就喪失理智,除非……
連禾一擡頭,果然在山頭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對方一襲誇張的白色西裝,優哉遊哉地站在山頭,見他朝自己看過來,還露出了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慢條斯理地朝他揮了揮手。
連禾暴怒:“聞人鸢你個狗人!有種下來!看我不把你的頭擰下來!”
面對連禾的暴怒,聞人鸢很配合地做出了一個受驚的表情,故作誇張地縮了縮肩膀,臉上卻一直帶着調侃的笑,氣得人牙癢癢:“怎麼辦?我好害怕。”
“你他媽的!”連禾快要氣瘋了,他一個橫掃将圍上來的幾人掃倒在地,對着聞人鸢破口大罵,“這裡有你什麼事兒?活那麼多年光長年紀不長腦子是吧!什麼熱鬧都要湊一下,小心哪天掉進坑裡摔斷腿!”
看得出來聞人鸢對連禾罵他老還是挺在意的,他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很快又換上了一副常挂在臉上的笑臉,優雅地朝連禾行了個紳士禮:“親愛的連禾,雖然你長在了我的審美點上,但事關【神明】降世,我可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你把伊湳花燒了。”
連禾又踹倒了一個撲上來的血獵,氣不打一處來:“你腦子被驢踢了?!你不是中立派的嗎?跟古隕教鬼混什麼?!”
這話似乎問倒了聞人鸢,他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才答道:“因為……興趣?我還真想看看曾經降臨在世上的神明是多麼偉大的存在。上次他降臨時我正好在沉睡,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就被你們人類消滅了。”
這一刻,連禾想宰了他的心達到了頂峰。
“總之,加油哦。”聞人鸢朝連禾揮了揮手,輕盈地從山尖跳了下去。
連禾往山谷裡看了一眼。
明明就差一點了,結果半路殺出個聞人鸢來。他意圖往山谷跳時總有人适時攔住他,圍攻他的都是同僚,且聞人鸢的特殊能力并不是無法破解的,連禾實在無法對他們下重手。
他一路閃避一路退讓,漸漸被逼離了花田的範圍。
連禾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希望肅眠在。
聞人鸢的特殊能力似乎對肅眠不起作用,要是有他在,好歹兩人中間能脫出一個乘機去燒田。
雷慶東一腳提到連禾腰腹,連禾後退幾步,一腳踩空,直接滾下山。
隐藏在雜草叢中的石礫硌得他渾身都痛,腦袋還不知道撞在了什麼硬物上面,一陣眩暈。連禾滾到山腳,緩了好一陣子,依舊覺得天地都在旋轉。
不行,他得趕緊起來,其他血獵都動刀了,聞人鸢這個混賬是真的想把他往死路上逼。他再躺着不動不就等同于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