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哪裡,你就住哪裡。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費用我包,絕不虧待。”
“那好,我同意了。”聽到對方管吃管住、還管教術法的承諾,花意清同意了這個提議。
互相撫摸對方的婚咒紋後,耳後隻覺一股涼氣,随後,輕輕的瘙癢感竟不見了。
“不過,你的冥配是誰呀?”一時好奇,花意清忍不住打探起來。
正在收拾包裹的身體僵了一下,随後語氣平淡地回道:“‘魄’已是‘魄’,生前是誰,有何重要。”說罷,便拿上包裹,轉過了身,“走吧。”
上了車後,意清又服下了幾副藥,倚靠在左側靜靜休息。
“你說你要趕路,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啊?”花意清問。
“消失已久的影妖在汲山鎮再次現身,若能将其捉捕,功力大增,去幻境尋斬血刃的勝算也就更大些。”
她點了點頭,明白了。
月神即将複世,五國的玄師都在趕往幻境,這事她也知曉幾分。據說幻境機關重重,不可中途退出,妖孽精怪均困于此。看來,他的目的地,和其他玄師一樣,也是幻境。
沉默片刻,程楚秀突然問道:“七年前,你是不是去過宮中伴舞助興?”
花意清一愣:“你怎麼知道?”
聽這話,他的語氣又肯定了幾分:“最後一排,右邊第二個。”
這麼久遠的事,她自己都忘了當時站在哪裡,他竟然記得。
“怎麼,你當時也在?”
本來安排的她站在第一排,可不知誰家又多塞了些錢,将二人調換了位置。
花意清隻記得自己當時興緻不高,動作也沒做多用力,眼睛低着,也沒怎麼擡頭看。
沒想到,竟還能讓在場的人記住。
程楚秀臉不紅心不跳:“是啊,我當時就站在你們前面吹笛子。”
花意清仔細回憶了一番,現場有沒有吹笛子的孩童。
“怎麼,對我有印象?”見她突然沉默,程楚秀略微試探。
“沒有,”花意清搖了搖頭,“太久了,記不清了,不過呢,也算有緣分。”
“對了,我發現,我好像能聽到你的心聲,”既然也算舊識,她決定不再隐瞞,“你也能聽到我的嗎?這是怎麼回事?”
“放心,我聽不到你的,”程楚秀微微側目,“但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緒。應是婚咒的緣故,估計,下次咱們就會交換了。”
“就是說,可能不久後,你會聽到我的心聲,然後我會感受到你的情緒?”她深呼了一口氣,“竟是連隐私都沒有了……”
“你在這裡叫苦,我說什麼了嗎,”幾番被偷聽心聲,程楚秀有些不爽,“而且之後,可能會控制不住地産生想要肢體接觸的想法。到時,我同意你……摸我的手,其他的,不可以。”
正當他覺得自己通情達理時,意清卻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肢體接觸的想法,我一點都沒有啊?”她扭過身子,歪了歪頭,恍然大悟,“哦,是你想肢體接觸吧!”
被這般調侃,他微蹙眉頭,扭頭反駁:“我當然不想。”
【當然想】
“咳咳……”花意清笑得咳了出來。
程楚秀咬着牙,朝自己的心口點了兩下,藍光迸發。
“我已下了敝心咒,休想窺探我的隐私!”說罷,扭過身,頭靠車窗,不理人了。
瞧瞧看了他一眼,花意清偷笑,可心髒傳來一陣不适,便也隻好緩緩向後靠去,閉目休息。
不久後,聽聞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程楚秀斜睨了呼呼大睡的人一眼,聽着她的呼吸聲,自己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全感。
似乎與她待在一起的時間裡,那魄确實沒再出現。想到這,他不禁全身放松,眼皮也漸漸沉了。
亥時已到,二人已快沉睡了三個時辰。
正昏昏沉睡之時,隻覺似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大腿上,程楚秀打了個激靈,眼還未睜全,便下意識地拔刃出鞘,可手探向腰間之際,摸到了一片頭發。
他迷茫地向下看去,便見花意清倒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呼吸很沉濁,下午遭到的反噬還未完全散去。
零零散散披下來的頭發擋住了側臉,他猶豫片刻,伸出右手,用手背拂去了碎發。
此次,若不是花粉不夠,且各處都已尋不到那花,他才不會冒險回玉京城。萬萬沒想到,竟遇到了她。
流連忘返的手背似摩非摩地停留在光滑的臉上,他想收手,可手似被定住,甚至還想摩挲更多。他呼吸有些急促,強制違抗了咒引發的欲想,将手壓在了自己的腿下。
看着恬靜的臉,他的思緒不禁飄忽。
七年前,她那略帶倔強、比同齡人要成熟濃麗一些的臉,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不過,也隻是印象深而已。
現今,她的眉眼如初,不然,就不會一眼認出了。
“主人!”
車窗外響起了一陣明朗的少男音,隻見窗簾上映出了一隻毛茸茸的身影。
程楚秀一驚,随後明了地笑了笑,掀開了簾子,一隻白金羽毛的玄鹦正撲打着翅膀。
是曾降服的玄鹦妖。
“主人!”圓圓的眼睛啪嗒嗒地眨,尖尖的喙一張一合,“生辰快樂!您終于長成大人啦!”
本欣慰笑着眼睛瞬間一眯,他語氣往上挑了挑:“嗯?什麼叫終于?”
“今天是您二十歲的生辰,還有……”玄鹦妖嘿嘿一笑,揚起小腦袋,用喙指了指他腿上的人。
“這不是……”他身子急忙縮了一下,腿上的人悶哼一聲,便放低了聲音,假裝惱怒地朝玄鹦妖伸手,佯裝拍打,“你再胡說,當心我教訓你……”
玄鹦妖吱吱笑了兩聲,躲開了,随即朝手心吐了一顆白珠,拍着小翅膀又飛走了。
“這是我們給您的賀禮,我就先走啦!”
他有些欣喜地拿起白珠看了看,這是顆凝氣珠,能保大傷之人痊愈,是個好東西。剛要揣進衣衫,便聽身下的悶哼聲愈發大了起來。
隻見花意清眼周發紫,嘴唇煞白,他笑意收起,摸了摸她脖處的脈動,很弱。
沒有猶豫,他連忙扒開發白的嘴唇,拿來水囊,将凝氣珠送了進去。半晌,烏黑散去,呼吸恢複,嘴唇慢慢紅潤。
嘴唇柔軟的觸感讓他手指一顫,随後假意擦去她嘴角的水痕,細長的食指又悄悄地覆上。
不料,似恢複了活力,花意清在睡夢中迷糊糊地張了嘴,實實地咬住他的手指,疼得他“嘶”個不停。
什麼肢體接觸,他此後算是不想了!
程楚秀幽怨地咬着下唇,将手指拔了出來,用濕巾布擦了擦,但見其睡得正香,也不好意思把她叫醒。
可是若一直任她這般躺在他腿上,醒來後免不了大驚小怪。他想了想,還是輕輕扶起了她的腦袋,把她靠到了左側窗邊。
剛想閉目休息,身旁又傳來了陣陣悶哼聲,循聲看去,她好似又做了噩夢,全身緊繃。
麻煩。他歎了口氣,手一揮,點點藍光迸發,施出了控夢咒。
做個好夢吧。
*
金福客棧是汲山鎮最大的客棧,樓高三層,平日裡,客棧内油燈通明,多的是高談論闊之人。
可如今,大門緊閉,窗戶用木闆釘死,竟給人一種此地早已破敗的景象。
不過,不光是金福客棧,周圍客店,皆是如此。夜幕将四周緊緊包裹起來,寂靜得讓人心生畏懼。
走到了金福客棧門前,意清環顧四周,不免疑惑。
這裡,怎麼一盞燈籠都不打?
客棧的門被緩緩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程楚秀先邁步入内,待确定無異常後,便示意身後的意清跟上:“來吧。”
這客棧裡,隻在每桌前點了兩個小蠟燭,亮光微弱,意清眯起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生怕被絆倒。
身上仍穿着那身紅色的喜服,大紅色的綢緞在暗光中雖顯黯淡,可仍然醒目,裙擺随步伐搖曳,吸引了不少客人好奇的目光。
“诶,客官,這是要住房?”夥計見二人進來,熱情招呼。
客棧确實大,整個廳内坐了不下幾十人,個個都帶着大包小包,看來也都是從他處趕來的。
趁着前面二人談話的功夫,站在身後的意清不由得眯着眼睛四周觀望。
剛剛好奇偷看自己的人早已低下頭,接着狼吞虎咽,或是竊竊私語。
意清的目光随意地掃着,待到牆角處時,發現有一黑衣男子似在望着自己。
那人一襲黑色長袍,衣角随意搭在椅邊,頭戴黑色寬邊帽,帽檐壓得很低,帽子上圍着一層薄紗,罩住了臉,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仿佛與昏暗融為了一體,可又在不經意間,成為了最引人注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