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個活生生的人,竟變成了影子,永遠困于地下,被人踩在腳下。
他們是否有意識,若有,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自己也不慎堕入地下,從此成為無名無姓無臉的黑影……花意清的牙止不住地咯吱打顫。
感受到了身下人的慌張情緒,程楚秀下意識伸出了手,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輕輕拍打在了意清的右肩上。
“好了,不怕,不怕。”他邊笨拙地安撫,邊猶豫着輕聲呢喃,細語輕撫在了花意清的臉龐。
花意清呼了口氣,勉強笑了。
銀光進了屋内,變成了碩高的細長人影。頭尖尖,身細長,手上似有利爪,在床的不遠處站得直直。
“你,你不是降妖師嗎,為什麼跑來跟我躲在一起……”對方直接鑽進她的被窩,花意清不解。
“你忘了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緒了?你怕不是已經吓破膽了。”
“我才不怕……”
還未說完,程楚秀便打斷了她:“放心,這隻是個分身。藏起來,它便找不到我們,不用再費什麼力氣。”
可是,二人就要用這個姿勢共度一晚?
身體别扭地扭了兩下,花意清氣息似被捆綁,時緩時急。
被子太窄,程楚秀隻好小臂撐着身子,雙膝半跪,将花意清整個人罩了起來。
可空間局促,二人身子還是微貼在了一起。
額前不羁的碎發拂過了濃麗的眉眼,香氣順勢鑽進了花意清的鼻子裡。
她眼神迷離,鼻子抽動,眼眶濕潤。
本想伸手捂住,可噴嚏蓄勢待發,她雙唇緊閉,幹脆直接忍住。
可瘙癢的感覺令她整個人猛地向前探,随即,正正好好,柔唇直接啄在了程楚秀的喉結上。
二人的呼吸即刻屏住。
撐着身子的雙臂有些微顫。
氣氛過于安靜,花意清有些不安。她慢慢擡眼,見突出的喉結正對着她,上面還長着一顆痣。臉頓時有些溫熱,剛想側目,他卻低下了頭,四目在黑暗相視。
“想打噴嚏?”他的眼中沒什麼怒意,反倒有些躲閃,“是……冷嗎?”
此時已然熱得不能再熱了。花意清搖了搖頭。
半晌,二人的呼吸再次交織在一起。
可剛才一舉攪亂的氛圍,仍未散去,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花意清想了想,幹脆現在同他商量一下宋幼薇的事情。
“對了,我有事跟你商量,”她深吸一口氣,“宋幼薇來找我了。”
話落,花意清便感覺到對方的胸腔狠狠咯噔了一下。
“她跟你說什麼了?”程楚秀有些緊張,拘束無措的樣子消失不見。
“她想讓咱們去找青玉羅,幫她複仇。”
頭上一股冷氣噴出。
“說的跟隻有她身負複仇似的。我的仇還沒報,竟還要先幫她?”程楚秀不情不願。
“那怎麼辦,”花意清幹脆使出苦肉計,“若她發現我沒說服你,到時定會來折磨我。”
程楚秀低眼看着她,語氣揶揄:“那你忍忍。”
花意清被噎住:“……”
談話間,細長的銀色人影正踉跄移步,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朝床頭走來。
程楚秀側頭,透過被子看去,有些不安。
百妖冊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影妖不會尋躲藏起來的人。
難不成,此冊内容,含有杜撰?
不可能,此冊為上百名玄師聯合著成,不應有杜撰内容。
猛地,程楚秀明白過來,怕不是,有人在操控這分身。
初見的敵意環繞心間,他剛想低頭詢問那黑衣男子的事情,便見花意清緊盯着銀影,眼神放空,嘴裡喃喃有詞。
莫名的力量似乎将身體束縛,花意清覺得,她必須将咒釋放才可解脫,咒術的手勢在腦中瘋狂閃爍。
“不可!”見狀,程楚秀低聲輕斥,一把抓住了冰塊般的手,調換了二人的位置。
花意清趴在了程楚秀身上,頭被他按了下去。
“不自量力。你把身體裡的血全吐了,也打不過它。”他語氣惱怒,手背緊緊将顫抖的身體抵住。
若在剛才,他的這句話,花意清定不會當真,還會思索一番挖苦回去。可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千真萬确。
在無盡詭異的妖力面前,普通人簡直就如塵埃,妖輕輕一吹,便立刻破散。
細長人影站到了床上,俯身看着被子裡的二人,似在與他們躲貓貓。見那細長人影一動不動地監視,程楚秀開始猶豫,還要不要躲下去。
此次前來尋影妖,主要是想智取。
畢竟影妖獨生獨活,還可分身,襲擊速度快。就算是分身,貿然對抗的話,也會有風險。本想好好準備一番,沒想到,還不到一天,影妖的分身就這麼明晃晃地進了自己的房門。
“救命……”花意清猛地覺得自己的身體似被抽離,眼神空洞起來。
細長的人影伸出了利爪,透過被子,伸進了花意清的身體裡,似在掏弄什麼。
見狀,程楚秀頭腦一熱,掀開被子,左手藍光迸發,右手黑團盤旋,随即上百隻蝙蝠從黑團中沖出,将銀光層層圍住。
蝙蝠妖的妖力還是他初進降妖派時收服的,當時還以為用不上,現在卻幫了大忙。
幾百隻蝙蝠圍成了黑牆,銀光黯淡,程楚秀抓住機會,緊念降服咒,可沒料到,分身又分出了另一個分身,從細小的縫隙中溜了出來,沖着床上的二人大放銀光。
程楚秀心裡一緊,一腳把花意清踹下了床,加大了降服咒的級數。
降服咒的級數沒有上限,功力越高,能領悟的級數便也越高,相應,施展出來的力量也越強。
藍光層層迸發,銀光發出了痛苦的低吼,但其分身卻抓準了空檔。
一隻黑手拽住了程楚秀的小腿,用力地将其向下拽。
降服咒一直牽制着銀光,向下拽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可就算如此,程楚秀半截身子已嵌入床下。
“起火!”
再不幫忙,下一秒,他怕不是要被拉入地下!花意清不顧剛才的勸阻,強行加大了焚燒咒的法力,體内的鮮血好似燒了起來。
猛烈的焚火可燒萬物,黑牆中的銀光感受到了劇烈的撕痛,沖破屏障,尖叫着沖出了窗外,其分身也緊随其後。
銀光似不服,又反了回來,程楚秀手一揮,蝙蝠們即刻聚在窗邊,層層圍住。
室内又恢複了一片黑暗。
程楚秀的身體慢慢浮了上來,呼吸急促。
“咳……”花意清心髒極痛,似要崩裂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