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夜暮,行船上,一個搖搖晃晃的高大身影從角落走來,靠在了船尾木欄處。
饑餓難忍,眼眸中的紫色再也無法掩飾,點點侵占了如墨的黑。
夜月離背靠船欄,揚起頭,難忍地舔了舔嘴唇。
飯桌上的菜肴,于他來說,如泔水一般難以下咽。
好幾日沒有吸食鮮血,身心已達極限。
可若在此覓食,不免會引起驚動。
他閉上雙眸,睫毛随晚風輕顫,如玉面龐此刻略顯蒼白。
遠處傳來翅膀撲打的聲音。
“叽叽——”
小白兔在蝙蝠的尖銳利牙下瘋狂掙紮,紅色眼睛似充血般鼓脹。落到船欄,它隻覺身上一松,接着,一隻冰冷的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後脖頸。
它被豎着揪起。眼前隻看到了一片猙獰的紫色,随後脖處一涼,鼻息終止。
“主人,好久不見,”将兔子抓來的蝙蝠朝夜月離身邊站了站,語氣有一絲得意,“我就說那影妖不靠譜,到頭來,還得靠蝕瞳我吧!”
一陣冷風吹過,夜月離沒理它,隻大力地吸食着鮮血,豔紅色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見此,蝙蝠識趣地閉上了嘴,靜靜等着夜月離進食完畢。
很快,鮮血食盡,毛茸茸的白兔已變成皮幹,被他随手丢入身後的江中。
在以前,他可不屑食動物血,還是人血更鮮美一些。可如今情況特殊,竟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蝕瞳這小妖也是有眼力見,立刻呼扇着翅膀,化身為潛鳥,潛入江中。
片刻,它叼着一隻肥魚回來。
蝕瞳用嘴将魚遞了過去,“主人,這魚血雖腥,可也能緩解一時之急,您就先忍忍。”
尖牙插進了魚身之中,瞳中紫色散去。
“主人,看來您,終于找到赤玖姐姐了?”見夜月離神态恢複自若,蝕瞳便接着問道,“這次要比以往久一些呢……”
赤玖便是它主人口中經常念叨的貓貓。自赤玖化魄後,夜月離到處尋她,獨自挨過了快一百年,連斬血刃都顧不上了。這些,蝕瞳都知曉。
而這次,似乎有了些頭緒。
“還不确定是不是貓貓,”夜月離輕輕擦拭嘴角,“有個算命的還說,她還可能是我的宿敵。”
宿敵?那可不得了。蝕瞳連忙道:“那主人還留着她幹嘛?還不趕緊除掉!”
“本是讓影妖順手将她鏟除的,可誰知,影妖竟被她打得無還手之力。”
“什麼?”蝕瞳睜大了發紅的眼睛,“雖說這影妖沒什麼用,隻有些唬人的本事,那還不至于被打這麼慘吧……”
話畢,見夜月離嘴角勾起,蝕瞳心生奇怪,明明手下的影妖被打得如此慘烈,主人怎會還能笑出來。
半晌,它恍然大悟:“不……不會是那女子的術法,映出來了個大貓頭吧!”
“正是。”夜月離颔首。
他雖未親身在場,可仍能透過地面看到那燃起的火焰。
“主人,那還等什麼呀!”蝕瞳急得拍了兩下翅膀,“她肯定就是赤玖姐姐!”
“這也是我改變主意,打算一路與她同行的原因,”夜月離說,“可是,暫且不說她的模樣,就說那預言……”
“區區人類,能算出個什麼,”蝕瞳哼了一聲,“沒準呀,他就是騙您的……”
夜月離做出了打住的手勢:“暫且不急。反正她與那人的婚姻為假,到了雲波鎮,我定能讓她徹底信任我,探到她的魄。”
到時,要殺要留,便也有了定奪。
……
今晚睡眠較淺,花意清醒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又睡着,隻覺身下的人慌亂起身,還踩了她一腳。
花意清疼醒,伸手探向了小腿,揉了揉。睜開眼睛,看到有個人影正坐在桌前椅子上。
是程楚秀剛從床上下去。
“你坐在那裡幹什麼?”一時奇怪,花意清忍不住問道。
突如其來的清亮聲音讓程楚秀抖了一下,随後回道:“睡覺啊。”
“睡覺……”花意清甩了甩腦袋,下了床,“你别趴桌子上了,我這就回我屋裡睡!”
“你的床滿是汗,暫時還睡不了人,”程楚秀趴在桌上,露出一隻眼睛看着她,“等天亮找人再換一套吧。”
開門的手停住了。
“那……”花意清又退了回來,“你去睡床吧,這是你的房間。”
“不了,”程楚秀别過頭,“反正也快天亮,我恰好睡不着,趴會兒也好。”
聽到他這番話,花意清便又默默地爬上了床。
“其實……”她撓了撓頭,“你可以不用下去的……”
反正已經貼了這麼久,貼到白日也沒什麼大不了。
“那可不行,”程楚秀卻一口回絕,“一碼歸一碼。”
“好吧。”花意清躺了下來,床上還殘留一些他留下的香氣。
想到不久前的一幕,心中竟有些後怕。若遇到的不是他,此時怕是無法如此悠哉地躺在床上了。
香氣環繞,她心身放松,伴着漸弱的月光,睡了。
一縷晨光打進屋内,程楚秀緩緩起身,轉了轉頭。
趴了許久,後背酸痛。
程楚秀向後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卻不小心碰倒了桌邊的一個包裹。
被用力一推,包裹滾落在地,結扣散開,橘色頭花被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