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不知道是什麼讓你恬不知恥的在這裡大放厥詞。”陳知衍居高臨下的看着蘇曉蓉,眼裡冷的沒有一點溫度:“把别人的痛處當成弱點肆意嘲弄,你父母就是這麼教你的?”
“那你的父母似乎不如沒有。還有……”陳知衍頓了下:“有件事你應該搞清楚,現在站在這裡丢人的,是你。”
蘇曉蓉沒料到陳知衍會突然出現,也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很快,她一張臉因為憤怒嫉妒而漲得通紅:“我……”
隻是她剛開口,就被陳知衍不耐煩的打斷:“不過,夠了,跟她道歉,然後,滾。”
他沒說要跟誰道歉,甚至沒回頭看一眼,可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在指誰。
蘇曉蓉也自然清楚。
可是叫她跟溫念道歉,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蘇曉蓉像是聽到什麼格外好笑的事,表情譏諷的笑了起來:“讓我跟這個賤人道歉,哈哈哈——”
隻是下一秒,她再擠不出一絲笑意。
手腕處的力度陡然加大,像是要将她手腕生生折斷,那裡很快出現一圈明顯的紅痕,絲絲縷縷的痛意蔓延開來。
可叫蘇曉蓉真正感到懼怕的,是陳知衍看過來的視線,他不知什麼時候微微低了頭逼視過來,那雙沉黑的眼睛沒有一絲光亮,像藏了一隻嗜血的野獸,隻要一張嘴,就能将她吞沒的連渣都不剩。
她聽到陳知衍的聲音,低沉的,緩慢的,卻讓人毛骨悚然的:“我一般不對女生動手,但你最好别逼我。”
“别再讓我重複第三遍,跟她道歉。”
随着他話音落下的,還有手腕上傳來的撕裂般的痛意。
蘇曉蓉疼的眼淚都掉出來,叫了一聲,被踉跄扯到了溫念跟前。
溫念站在那兒,已經不再掉眼淚,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半天回不過神來。
蘇曉蓉看她一眼,恥辱的低下頭:“對,對不起。”
“你接受嗎?”陳知衍忽然出聲。
溫念對上他的視線,反應兩秒,才意識到他是在和她說話,隻是她大腦一片空白,嘴唇張合兩秒,說不出一句回答。
陳知衍又看向蘇曉蓉:“繼續。”
手腕的痛意痛的人麻木,蘇曉蓉眼淚糊了一臉,早已顧不上什麼自尊:“對不起對不起,溫念你原諒我吧……對不起對不起……”
積攢幾年的陳年往事,又怎是這堪堪兩句能輕易化解的。
可溫念早已不想再跟蘇曉蓉糾纏下去,她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溫念在她的道歉聲裡漸漸找回自己的思緒,幾秒,她朝陳知衍搖搖頭:“陳知衍,算了,就這樣吧。”
對上她眼底的難堪和脆弱,陳知衍沉默幾秒,松開蘇曉蓉:“滾,别再來找她麻煩。”
蘇曉蓉捂着手腕狼狽離開。
周圍視線卻依舊層層疊疊。
陳知衍冷笑一聲:“看到同學被欺負看戲看的爽嗎?”
那些人對上他的視線,灰溜溜的垂下頭,都先後散盡。
很快,走廊裡隻剩下溫念和陳知衍。
一陣風吹來,夾雜着冬天的冷意。
溫念望着陳知衍,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還是陳知衍先開口,扣了她手腕:“走,帶你去個地方。”
溫念再回神,已經和陳知衍在天台上。
從這裡俯瞰,能看清整個學校,這裡的風也很大,比在走廊裡大的多,甚至能聽到呼嘯聲,她和陳知衍的頭發都被吹亂。
可奇怪的是,就這麼被吹了一會兒,溫念居然奇迹般的平靜下來。
良久,她伸出手将沾在唇角的發絲挽至耳後,看向遠處無數聳立的黑影:“你都聽到了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陳知衍卻聽懂了。
他彎着腰,手搭在欄杆上,沉默幾秒,開口,卻并沒有回答溫念的問題:“溫念,很多時候,人是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家庭的。”
“但你得知道,無論是被冷落,被忽視,還是被……抛棄,都不是我們的錯。”
“錯的人是他們。”
早在很小的時候,當溫念知道自己是被外婆撿回去的那天起,她就總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到底為什麼會被抛棄。
她想了很久,她找不到原因,她隻能将過錯歸咎于自己身上。
可能是怪她長得不顧可愛,可能是怪她不乖,又可能是怪她不夠讨人喜歡。
她為此難過了很多年。
可此時此刻,有人告訴她,不是她的錯,是他們的錯。
根植在心底那點折磨了她好多年的自責,此時此刻仿佛被人一點一點拔出來,叫她不再那樣如鲠在喉。
溫念眨了眨眼睛,感覺有淚珠從眼眶滾落。
她張張嘴,想跟陳知衍說聲謝謝,卻像失了聲。
沉默間,陳知衍的聲音再度被風卷着飄過來,分明浸了夜裡的涼意,落在她心裡卻一片溫熱:“也别去看别去聽旁人說什麼,他們不是你,他們沒經曆過那些事,他們根本就不懂。”
“不必在意那些難聽的話,遠離那些不好的人,愛你的人會站在你這邊。”
他轉過頭來,他說:“溫念,别怕。”
溫念心頭一顫,忽然心底就生出莫大的勇氣,好像,真的就不怕了。
連同那些傷害過她的,都好像,在這一刻釋然了。
隻是,為什麼已經釋然,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一樣,大顆大顆落下來。
溫念把臉埋進臂彎,不想叫陳知衍看到她失态,肩膀卻忍不住顫抖。
陳知衍站在她旁邊,聽到她嗚咽的聲音,那樣的委屈,像是所有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
他沒有說話,隻靜靜的陪着她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