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已經快要上晚自習,班裡人也都回了座位,隻有溫念一人,出了座位離開教室。
許是動作太猛,身體還撞到了桌角,傳來那樣大的動靜,整個班的人都看過來。
廖書婷看着那道背影,直覺不對,追了出去。
一路循着那道背影進了廁所,空蕩蕩的廁所,卻不見那道身影。
廖書婷走到隔間前,一個一個隔間的小聲詢問:“溫念?”
無人應答,隻在某個隔間,隐約傳來一絲壓抑的哭聲。
廖書婷心頭一凜,拉開隔間門。
溫念背對着隔間門,垂着頭在哭,削瘦的肩膀一聳一聳,那樣的無力,那樣的脆弱。
那道壓抑的哭聲落在人心頭,叫聽的人忍不住也想要跟着一起落淚,那樣的悲傷。
廖書婷從來沒見過她這樣。
溫念看着膽小怯懦,卻自小堅強,印象裡,幾乎沒怎麼見過她掉眼淚。
可眼下,她獨自一人躲在這方小小的天地,哭的直不起腰來。
廖書婷跟着紅了眼圈,上前,抱住溫念,擡手一下一下輕輕撫在溫念發間:“念念,怎麼了?”
溫念沒說話,隻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洇濕了廖書婷的肩頭。
不知過了多久,廖書婷才聽到她的聲音,那樣的委屈,那樣的難過,輕的好似一聲歎息,風一吹,就飄散在空氣裡。
她說,陳知衍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不是我。
廖書婷震驚,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嗚咽的哭聲裡,片刻,她又聽到溫念說:“婷婷,我好難過啊……”
難過的像是連心跳都快要停止。
可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啊。
她明明就,從未擁有過陳知衍。
又為什麼,像是永遠失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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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或許有半個小時,溫念總算勉強平複好心情。
再難過,她也得繼續讀書,再難過,日子也得繼續往下過。
她站在教室門口喊報告,此時第一個晚自習都快要走到尾聲,李國紅早已進了教室。
李國紅擡眼看到她發紅的眼睛,問怎麼回事。
溫念說不出話來,害怕一張嘴聲音裡就帶着哭腔,廖書婷替她作答:“老師,她身體不舒服,我陪她去了一趟廁所。”
事出有因,李國紅沒多說什麼,放她們回座位。
溫念垂眼在座位上坐下,全程沒有看一眼陳知衍,哪怕一眼,她都怕刻意壓下情緒在刹那間分崩離析。
她艱難的,麻木的,捱完了這個晚自習的最後十分鐘。
一下課,周圍人都過來詢問她情況。
陳知衍也跟着看過來。
溫念察覺到他的視線,她猜測此時那雙眼睛裡一定帶着一絲不冷不淡的關切。
可這絲從前令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有些特别的關切,此時此刻隻餘下可悲,印證着她從前的可笑。
溫念垂在桌下的手攥了又攥,指尖掐進肉裡,才讓自己忍住眼淚,仿若平靜的回話:“沒事,家裡的一些事情,都解決了。”
都知她家庭情況特殊,無人再追問。
于是,她心底那些鋪天蓋地的難過,她對陳知衍不為人知的喜歡,就這樣,消無聲息的,掩埋在了這個寂靜的夜裡。
就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而她也,從來沒喜歡過陳知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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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個晚自習,溫念都像是陷在一場夢裡。
廖書婷喊她回宿舍,她才意識到,晚自習早已結束。
呆呆的應一聲,同廖書婷一起回宿舍。
洗漱,在床上躺下。
夜深人靜,宿舍裡靜悄悄。
溫念看着天花闆,眼淚又一次流下來。
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但阖上眼前,溫念對自己說,總會過去的。
總有一天,她會放下陳知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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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起,姜穎和陳知衍開始一起吃飯,一起上下學。
姜穎還找了她一趟,同她換了值日時間。
自從按小組坐以後,班裡的值日就換成了對桌兩人一組的形式,但姜穎和陳知衍一起回宿舍,同一組值日總歸更方便些。
溫念沒有拒絕的理由。
陳知衍是姜穎的男朋友,她已經沒有立場,再趁着值日同他獨處。
她早已失去了,能靠近他的資格。
溫念沉默了許久,答應了姜穎。
也是從這天起,她不再向陳知衍問問題,不再在下課時幫他打水。
她退回到了安全距離,合格的,做着他身邊的普通同學。
隻是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悄悄望向他身後的玻璃窗。
從前她望向玻璃窗看着裡面的那道身影,總是能生出無限的勇氣和動力,可如今再看,隻餘下物是人非。
新的一年,一切都好像沒什麼不同。
卻又好像,一切都早已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