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周裡,溫念幾乎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全部放在了學習上,她極力的讓自己每分每秒都忙碌起來,不再去看那些刺眼的畫面,不再去想一件不會再有結果的事。
她一直以為,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循環中,自己已經足夠冷靜,足夠麻木,不會再為陳知衍而情緒崩潰。
直至那一晚,溫念才發現自己錯了。
錯的離譜。
陳知衍永遠是陳知衍,永遠可以叫她極力築起的高牆在一瞬間崩塌陷落。
那是三月初的一晚,空氣裡仍然泛着寒意,尤其是夜裡。
下了晚自習,廖書婷有東西要買,先去了地下超市,溫念拎着暖壺獨自出了教室,往開水房走。
盡管這些日子裡她已經在刻意避開姜穎和陳知衍,不料走至半截,還是看到兩人身影。
應當也是去打水,陳知衍的手裡拎着姜穎的暖壺,姜穎兩隻手挽着他的胳膊,親昵的在跟他說着什麼,兩人湊的極近。
心口猛地刺痛一下,溫念驟然低下頭,叫自己不去看這幅畫面。
隻是像是自虐般,過了會兒,她又忍不住擡眸朝前望去。
太久沒好好看過陳知衍。
那份壓抑的想念叫她連這樣的畫面都不想錯過。
就這樣,她墜在兩人身後,一路進了開水房。
怕陳知衍發現她,溫念找了個離他們很遠的角落打水。
氤氲的水汽順着暖瓶口蒸騰升起,沾濕了眼睫,叫溫念分不清,眼睫上的濕意到底是來自于這蒙蒙水汽,還是剛剛那一幕幕的畫面。
頃刻,水滿,溫念眨了下有些濕漉漉的眼睫,回神,蓋上木塞,拎着暖壺出了水房。
人群熙熙攘攘,她卻一眼瞧見那兩道身影,更準确的說,是一眼瞧到陳知衍身影。
那兩道身影先她一步出去,此時早在幾米之外。
彼時頭頂月亮像張薄薄的剪紙涼涼挂在天際,旁邊一顆銀杏樹上悠悠墜下一枚枯葉,恰好落在姜穎發頂。
她不肯自己摘,軟聲撒着嬌要陳知衍幫她摘。
陳知衍便擡手幫她摘下。
姜穎笑起來,笑容那樣歡快。
她将腦袋靠在陳知衍手臂,兩人猶如這校園裡所有的小情侶,缱绻纏綿的離去。
溫念在寒風中走着,隻覺得心髒像是被扯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夜裡的寒風無孔不入的呼呼刮過,空蕩蕩的疼。
疼的她紅了眼睛失了神。
忘了此時的夜裡有多冷,忘了這個時候開水房外的地面會結冰。
走出兩步,腳下猝不及防的一滑,溫念整個人失衡,重重摔在地面。
手裡的暖壺碎裂,滾燙的熱水淌出,直直澆了溫念一腳。
她的鞋子并不算厚,也不防水。
灼燒的痛意很快鋪天蓋地的湧上來。
溫念呆坐在那裡,刹那間卻分不清,究竟是腳更痛一點,還是心更痛一點。
很快周圍有人圍上來,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溫念卻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留在了剛剛那副畫面裡,耳邊的聲音都像是籠上一層薄紗,被隔開,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缥缈模糊。
直至有人喊她名字,這層籠罩在她周身的薄紗才像是被撕開,一點聲音漏進來。
溫念擡眸,廖書婷手裡拎着一個塑料袋,焦急的看着她:“怎麼還愣着?能起來嗎?我帶你去校醫室。”
她的世界有聲音了,可那些聲音隻落在了她耳廓,無法被她的大腦接收。
溫念茫然空洞的爬起來,像是提線木偶一般,被廖書婷送至校醫室。
因為燒傷後沒有第一時間處理,她的皮膚和襪子黏在一起。
校醫室的醫生眉頭緊緊蹙着,怕弄疼她,小心處理。
廖書婷在一旁看着這觸目驚心的景象,心疼的紅了眼圈。
溫念卻仿若未覺,似乎從看到那個畫面起,她的感覺就全部被剝奪,之後種種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她麻木的看着醫生剪碎她的襪子,消毒,又拿針挑破那些豆大的水泡。
許久沒見這麼嚴重的燙傷,醫生額角都出了一層薄汗,忍不住詢問:“疼嗎?”
短短兩字,像是将溫念驟然從夢裡拉回現實世界。
所有的感官在一瞬間複位,生效。
一股劇烈的痛意如海嘯般湧上來,将她淹沒。
溫念愣了下,低下頭,眼淚就一滴一滴落下來。
越落越多,越落越多。
像是瘋了一樣。
怎麼會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
太疼了。
疼的她心都像是快要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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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念穿了整整半月的拖鞋,腳上的傷疤才終于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