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蹦一跳到吭哧癟肚,俞悄拖着箱子擠上地鐵,又開始反思自己。
挺大個人了,怎麼這麼不禁誇,葉幸司一句輕飄飄的“金牌助理”,他就真繼續給人當牛做馬。
自己行李箱還在紀繁西辦公室扔着呢。
要不是跟随導演還在跟随,要記錄藝人真實的生活,俞悄高低得叫個車,說啥不再跟着葉幸司遭這死罪。
——晚高峰的地鐵哪是人待的地方,行李箱都要擠成磁懸浮了。
又是一個大站台,人潮上上下下,俞悄被撞了個趔趄,抓靠杆抓到了葉幸司的手。
他立馬松開:“你往上攥點,我要倒了。”
葉幸司伸手推他一把。
“幹什麼?”
俞悄沒防備,往後倒兩步,小腿肚一磕,正好歪在一個剛空出來的座位上。
“老師你……”他忙示意跟随導演,請人家來坐。
“不用管我。”跟随導演像條要死的魚似的,被夾在兩個大漢和地鐵門之間,向上抻着脖子發出回應,依然握着他的手持小錄像,堅持錄制。
牛逼。
俞悄并沒有真的想讓座,他屁股都沒離開凳沿。
太擠了,再讓他懸浮一會兒,他得死人家攝像裡。
調整姿勢坐好,葉幸司把箱子往他腿前踢,俞悄張開腿把箱子夾着,葉幸司的膝蓋抵着箱子另一側,擡手攥住吊環,穩穩站着。
俞悄想道個謝,一擡頭,葉幸司正好垂着眼皮在看他。
又有眼屎?
他假裝不經意地揩揩眼角,視線越過葉幸司,研究後面的站台表。
坐過六站,俞悄腿麻了。
“你也坐會兒吧。”他又開始虛僞地謙讓。
葉幸司拉起行李箱把手:“下一站。”
葉幸司住的這片兒,俞悄從沒來過。
經濟開發區,周圍扒得跟震後殘垣似的,正好沒開發到葉幸司的住處——一棟搖搖欲墜的小破樓,與世獨立地守在廢墟上。
紀繁西的公司已經挺偏了,這一帶更是偏得離譜,感覺再坐兩站都到臨市了。
“你就住這啊?”
俞悄走兩步,提一下箱子,不然有碎磚頭卡輪子。
跟随導演也跟得磕磕絆絆的。
“租的。”葉幸司熟門熟路地走在前面。
“為啥租這,多偏呢。”
葉幸司用“何不食肉糜”的眼神瞥他。
“沒說讓你租市中心。”俞悄懂他的嘲諷,“住的地方起碼得有點人氣兒吧,你這放眼一看想買個泡面都費勁。”
葉幸司沒跟他解釋,拎箱子上樓。
三樓左側,還是那種老式的鑰匙門,拉一下嘎吱響。
單身男人的家。
俞悄站在門口往裡一看,就得出了結論。
很小的一個房子,一廳一室,東西還能少到讓人感覺空曠。
連拖鞋都沒有第二雙。
跟随導演沒往裡進,隻在家門口大概掃了一圈。
俞悄也就沒進去,站門口問:“那我回去了?”
葉幸司也沒請人進來,把兩個大箱子推進屋裡,去給他們拿了兩瓶水。
那一箱水可夠喝一陣了。
俞悄擰開瓶蓋,默默腹诽。
跟随導演有自己的去處,依然不讓管。葉幸司就問俞悄:“你怎麼走。”
“打車呗。”俞悄喝水的動作頓了頓,“你這能叫到車吧?”
葉幸司把鑰匙揣兜裡,重新出門:“請你吃個飯。”
俞悄回到自己的城市,整個人從裡到外都累得慌。
他其實沒什麼胃口,隻想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但是葉幸司這摳門精主動要請他吃飯,那他說什麼也得吃。
他們沒去什麼正式的餐廳,葉幸司帶着二人溜達會兒,找了家大排檔吃小龍蝦。
“原來有小吃街啊,”俞悄覺得很神奇,“跟從地底冒出來似的。”
老闆端着一盤蝦從他身旁經過,眼睛瞪老大。
“不好意思……”俞悄尴尬地笑笑,跟葉幸司找了個位置坐下。
跟随導演還在拍,俞悄好奇地問:“這些也會放進節目裡?”
“工作生活都得留素材,回頭還會剪。”導演回答,“你們正常說話吃飯就行,當我不存在。”
俞悄還确實有些問題想問葉幸司。
之前他隻知道葉幸司不火,但對“二十八線”隻當成人設似的概念。今天跟紀繁西掰扯一下午,他才真正對葉幸司的“糊”産生出好奇。
“我挺奇怪的,你雖然不火,但起碼也接過挺多戲。不是說還跟左槊合作過?”
他開門見山地問。
“怎麼現在一個都接不到,影帝都帶不動你嗎?”
葉幸司點菜很快,俞悄感覺他都沒看,随便勾幾下就把菜單遞過來。
“夠了。”俞悄瞅一眼,“天熱,我吃不了多少。加個橙汁吧。導演呢?”
“我也吃不了多少。”跟随導演擺擺手。
“環境不一樣了。”葉幸司說着,示意服務員來下單。
“啊。”俞悄似懂非懂。
“以前戲就是戲。”葉幸司簡單解釋,“後來看流量,看臉,有人捧就能拿到資源。觀衆不吃那一套。”
“确實。”俞悄惡毒地咧嘴,“沒演技我們不買賬哈。”
“不過确實跟大環境也有關系。”他想起這話紀繁西也嘀咕過,“現在平台多了,誰都可能一夜爆火,但資源還是那些資源。”
葉幸司在用茶水洗餐具,簡單地“嗯”了聲。
俞悄把自己那份推過去,他掀掀眼皮,還是幫他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