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行醫,我怎麼會攔着?我隻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頭。”
晚間,大帳中燭火映照,青年的雙臂悄無聲息從身後環了上來。
姜月睜大了眼睛。
陳洛川什麼時候回來的?
“原先在京城的時候,我可曾攔過你行醫?你說住在相府不方便,我縱使再不舍也放你出去了。”
姜月恍惚了一下,努力回憶,似乎确有其事?
陳洛川見她不反駁,唇角輕勾,繼續大言不慚道,
“若不是你長了雙腿成天想着逃,有夫君給你撐腰,願意去太醫院供職都使得。”
姜月嗯嗯兩聲,敷衍地點點頭。
陳洛川頓了下,拿不準這聲嗯是什麼意思。
隻要搔到癢處,這世上不會有人對權勢的示好無動于衷,或許姜月沒聽懂他的暗示。
但此事也不急在一時,太刻意反倒顯得不夠誠心。
他立在原地思索,姜月已經甩甩肩膀掙開他走了。
陳洛川眸光探究地掃了她兩眼,這次沒有強行去捉她。
能安靜聽他講了三句話,已經很乖了。
不知不覺間,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姜月渾身長刺的模樣,不僅不再計較,反而學會了自己找她心情尚可的時候偷香片刻。
比如方才。
或許他送來的幾本古籍起了作用。
陳洛川回案前坐下,一眼看見桌上東西被動過,成套的茶具中,茶壺不翼而飛,杯子也少了一隻。
他眼裡浮出點笑意,往姜月那邊看了眼。
果然看見她跪坐在矮幾上好端端擺着自己的茶壺,正捏着隻杯子不緊不慢地喝水。
陳洛川眼神微閃,起身揣了隻杯子在手裡,厚着臉皮湊過去。
“娘子,讨口水喝?”
——
今夜也是月明風清。
姜月身上裹着件明顯不合身的大氅走出去,嗓音有一絲沙啞,
“我去溪邊透會子氣。”
幾個親兵原本準備攔的,都愣了下,紛紛低下頭,不敢亂看,
“…夫人快去快回。”
夜間營盤不得随意走動,姜月沖他們點點頭,目标明确,直奔溪邊。
幾個親兵悄悄看着她的背影,确認人是往溪邊方向去了。
“要不要稍微跟着些?”
一人悄聲道,“大人吩咐過,這位得看緊了。”
一人有些猶豫,“不合适吧,夫人還披着大人的外衣呢…”
“要不這樣,遠遠的跟着,看見人在哪,也不冒犯。”
商量妥帖,一個親兵立馬悄悄跟上去。
他不敢靠得太近,恐惹了夫人不滿,隻遠遠看見在夜風中掀動的鶴氅便停了下來。
夫人在溪邊伫立良久。
他沒有上前打攪。
佳人才女都愛在夜裡賞星望月,感懷良宵,他懂。
“喂,幹什麼呢?”
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他一記。
親兵沒轉頭,直至前頭,皺眉壓低了聲音,“噓,别驚擾了我家夫人。”
“什麼你家夫人?那就是件挂樹枝子上的衣服啊?”
——
姜月潛沉在溪水中,一口氣遊到冀州軍的營盤附近,濕漉漉地爬上岸。
這條溪她常來,浣洗傷病用的紗布,對距離十分熟悉。
軍營守備森嚴,她才出來,立馬被巡邏的哨兵發現了。
“什麼人!”
厲呵傳來,姜月趕緊舉起雙手,示意無害,壓着嗓子道,
“别喊,是我,是我。”
哨兵是個十幾歲的小郎,最是機敏的年紀,說話間袖中滑出一柄鋒銳的匕首,轉瞬間已身形如電,逼到近前。
聽見這耳熟不已的聲音,頓時訝然,
“姜月姐?這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長話短說,我要求見老将軍。”
一點寒光抵在下颌,姜月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手指微微向下指了指,
“還有……刀挪挪。”
哨兵卻不肯收回手中短刃,他比姜月小幾歲,個頭卻高出一大截,英氣中尚帶幾分稚嫩的臉上又是擔憂又是懷疑,
“姜月姐放心,我手穩得很,斷不會傷了你。”
姜月隻能戰戰兢兢地被刀刃抵了一路。
“小兄弟,”
她一時想不出哨兵的名字,隻能先如此打探,
“今日我不在營中,可有人找我嗎?”
哨兵沉默了瞬,“有人去了,但今日不是你當職,我們便以為你或許去了後頭采藥。”
“可是我很晚也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