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文遙把儲父去世的消息跟周賜禮講了,儲勍為了奪權全面封鎖了消息。阿察頌拉的手下也已悄悄潛入A市,他的交接人是儲樂,現在整個儲家明面上都洶濤暗湧,人人的命都不是命。周賜禮更擔心的是仲晴的人身安全,也請涔文遙私下裡多照看些。
仲晴一手握在方向盤上,一手在包裡摸煙。全然忘記煙盒裡最後一根煙被她剛才抽掉了,她把空盒揉捏成了一團,心煩意亂地打開車玻璃,雨絲攜風吹得頭發亂糟糟的。
仲晴盡量控制住悲傷在胸腔裡的撕裂,對002說:[你說得,周賜禮不會屬于我]
他隻是走了,在還不知道莫涵漾活着的時候,就走了。隻能說她曾擁有過的幸福也是她騙來的。用謊言堆積的開始有能持續多久。人和人之間的羁絆,大多數隻是習慣,或是陪伴,她隻是剛好鑽了個空子,讨了個便宜,周賜禮這段空窗期遲早都會有人彌補。
她遠沒有看上去的無動于衷。
002沉默後而問:[你不是不信嗎?]
仲晴:[我是不信,可是結果告訴我了答案]
所以談烨也還是被毀滅。
002呐喊得想說不是這個樣子的,劇本的走向是周賜禮從一而終的愛着莫涵漾,他突破了所有的限制,選擇去愛她,接受懲罰。這些話被主系統死死消音了,無人能知道。
仲晴長長得歎了一口氣:[你們任務選的人真好,真得克我诶,小二,我突然覺得我也是個戀愛腦]
002喜歡她不信命的奮不顧身,也喜歡她張揚的生生不息。它欣賞她足夠尊重自己,要說002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她?業績占三分,她身上的逆反占七分,并且仲晴至今依舊沒有被系統同化。
——她還具有她自己的人格。
這個看似充滿美好人性的世界全都是虛僞的假面。污垢藏匿于陰溝變成斑漬,權威籠罩于上流變成黑傘。
不遠處發生了一場機車的車禍,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聲在耳邊跟交響樂似的演奏,仲晴瞥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人,并沒有放在心上。她不會想到那個姑娘會是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代錦。
雨中那閃爍着微亮的火星讓仲晴想下車問他借根煙。
厲司航正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中的煙。瀝青的縫隙裡覆蓋了一層血的痕迹,又被淅淅瀝瀝的雨水漸漸沖刷。
多個男男女女嘻嘻哈哈鬧不停,絲毫沒有出了車禍的恐慌,也沒人管躺在地上人的死活。
他們渾身上下跳動得是追尋刺激的細胞。抽煙的人處在人群中央,看似安靜得不合群,但不如說是周圍的人因為他而合群。他眼底流露出的漠然是真正的冰冷,其他人都是群強裝厲害的紙老虎。
這雨下得并不大,要是一直站在雨裡沒多久也能淋個全身濕透。
後面有車在鳴笛催促仲晴,她的視線短暫地駐足後就挪開了,恰逢,厲司航聞聲回頭了,嘴角泛着他常帶着的僞善的笑容。
002一個頭兩個大,所謂任務簡單是因為它本身就有限制,随便一個小小的量變就會引起質變,所以要宿主聽話得按部就班走。說白了,原本隻要做一個要求,現在是以此類推得不斷往後疊加buff。
這個任務還沒開始做,就已經要變天了,未來堪憂!
[癫婆,恭喜你啊!又開上大禮包了,你把任務提升了個level]
仲晴走神了,沒聽清楚它說什麼:[level什麼?!]
002系統癟嘴:[沒什麼]
不敢多嘴了,它害怕稍微提示了一下,仲晴又直接給她開個大,還是等她自己随機應變吧!
002忍了半天沒不住,隐隐試探:[如果有人的命運因你而改變,還是不好的那種,你會愧疚嗎?]
仲晴回答得很仲晴:[不會]
她幹脆得說:[我連自己都過不好,哪還有情感分給别人]
002心涼了又一涼,這點基本的覺悟都沒有,好了,這會要死得透透的。
麥一笑不動聲色地避過身去,跟當律師的李柯嶺通電話。
李柯嶺是他和厲司航的發小,年長他們三歲,因為人太正了,是他們整個大院的楷模。他算是他兩的老大哥,小時候幫他兩應付家長,長大以後更是警察局的常客。
厲司航順帶傳了段其他人起哄代錦騎車的錄音給李柯嶺。
雨夜飙車容易發生危險,特别還是對于一個新手來說,出事是必然的。他沒摻合,也沒阻攔,隻是像個看客似的欣賞了一場滑稽的演出。
他心裡門清,代錦是因為他才會出現在這裡,但他不需要對她的情感負責。凡事講究量力而行,而不是大包大攬,逞能、意氣用事都是愚蠢的行為。
在其他人上頭起哄的時候,他為了以備不時之需,跟麥一笑通話錄了音。
李柯嶺電話裡在炸毛,狂怼默認微笑的表情包給厲司航,最後一句是「你倆究竟有多喜歡湊熱鬧」
厲司航:「我在哪,熱鬧在哪」
李柯嶺想反駁,但無法反駁:「………」
李柯嶺:「你還自豪上了??」
李柯嶺氣哼哼又不得不去處理:「你倆個事精」
麥一笑說:“還不是你寵出來呀!”
李柯嶺笑罵“草”!
在這場事故的結果還未被下定義前,其他人也已經提前心滿意足了。
“她運氣還是很不錯的,上次有個人直接喪命了,她就腿廢了而已。”
“她爸媽不會很難搞吧?就怕她爸媽不依不撓。”
“一個年年拿學校獎學金的,還有貧困補助的人,家底能好到哪去,錢給到位就好了,還怕他們閉不了嘴。”
“你個慫蛋,怕什麼,車是她自願開的,又沒人逼迫她。再說了,司航和一笑也在。”
…………
不是說大家在一起玩就是一個圈子裡的人,有人跟風當牛馬,有人天生二百五,也有人幕後當導演。
麥一笑和厲司航雖然常常跟他們混聚一團,但細想來,一旦出什麼事都跟他兩沒什麼直接關系,他們聰明得不動聲色。
這群權貴的太子黨們經曆過太多,别人的命運在他們眼裡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反正到最後用錢用權就能擺平,大家也就無所謂了。
血仍然吧哒吧哒得滴落,厲司航褲腿上迸濺到的血液已經變得粘稠,他眉頭輕蹙,對這種喧騰的氣氛置若罔聞。
**
仲晴跟談烨住在一起習慣了,不太習慣他不在身邊。她想見他,就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談烨一個人在收容所裡的治療應該挺孤單的。
其實也是她心情不好,不想一個人待。
好像每次心情不好,她就會想去找談烨,然後回回血,雖然談烨未必願意把他的落魄展現在她的面前。
仲晴是個行動派,車子被撞得不堪入目,要是被談烨看到指不定要多想了,她發了個地址給程堯,讓他過來跟她換車。
到收容所已經是傍晚了。
談烨的主治醫生和仲晴打過好多次照面,他笑着說:“你來看小烨?”
“對啊!給你添麻煩了,這次是我的問題,我就不該慣着他,以後絕對不依着他了。”仲晴說得特有家屬風範,佯裝歎氣,臉上露出古靈精怪的笑容。
醫生眨着眼睛,“心情倒是不錯,不過這身體又确實得好好養一陣了。”
他治療談烨太久,醫者仁心,難免會付出一些額外的情感在他身上,“你們誤會解決啦?”
“隻要他不作,我們就沒有誤會。隻要他不離開我,我也能陪他很久。”
談烨還是會抛下她,這是個不争的事實。
醫生:“小烨不在病房,在大廳裡給孩子們彈鋼琴呢。”
他主動跟仲晴聊了很多談烨的事,也默默地在為談烨說好話。他告訴仲晴,談烨心底很純粹,他隻是習慣了僞裝,習慣了逃避,想讓仲晴能多包容一下這個膽小鬼。
仲晴哪能不懂。
他的曲子早就幫說出來了。
仲晴也其實挺想跟醫生說,她的為人比談烨更糟糕,張了張嘴也就作罷。不想把他給吓到了。
彈着鋼琴的談烨自在搖曳,他臉上的表情都變得活潑生動了起來。仲晴見過,那是隻有他們兩在一起的時候談烨才會流露出來的。
巧的是,仲晴此刻站的位置就是那天談烨站的位置,不過她沒有落荒而逃,隻是安靜地站在那邊看着他。
從孩子們的反應看,他們很喜歡談烨。
談烨一眼就看到了這個他這輩子唯一愧對的姑娘,說好的财迷呢,怎麼為他盡散财?
傻不傻,這麼掏心掏肺地執着他幹什麼,他……給不了她未來的。她知道,他也知道,他們都知道。
人生的每一個年紀都是獨一無二的,特别還是在她如今最好的二十+,女生的黃金時期。
她要是就這麼被他拖累,就這麼陪他耗着,他舍不得。談烨努力說服自己,他所作出的那份選擇是對仲晴最好的。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舒緩的音樂讓周圍的氛圍變得明亮,仲晴跟着律動搖擺上身,這是她沒聽過的曲子。大聲“嗚呼~”得喊了出來,逗得談烨肩膀震顫,仲晴朝他做出了個飛吻。
小朋友們可愛得“哇——哦——”,拖着長長得延音,搞得兩個大人不好意思羞紅了臉。
那個為她帶過路的小姑娘跑來領着她往談烨那走,好多小孩都在喊她“太陽姐姐”,他們理應不應該他的,仲晴對眼下的情況有些費解,她怔怔地看着談烨,有種結婚的感覺。
有個膽大的男孩冒着被揍的風險,大喊:“你是談烨哥哥最最最喜歡的人了。”
一個帶頭,其他小孩紛紛效仿。
“以前都是我們排在第一,現在都滑溜到第二了。”
“談烨哥哥老是跟我們說起你呢!”
“談烨哥哥都不怎麼陪我們了。”
“對啊,我把生日願望給了談烨哥哥,談烨哥哥許願‘太陽姐姐平安順遂,長命百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