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來滋…滋滋…物神秘墜落,現滋…場竟空無一物!?】
電視台主持人浮誇又吸睛的音調屢屢被運行不良的漏電音打斷。
聽着就令人火大。
但睜着一雙葡萄似圓眼的小女孩隻是乖巧又好奇。
她看着虛空中畫面不斷閃爍和崩潰的全息投影,面色柔和,神情十分地認真。
那聲音和投影是從小女孩手裡一個外觀破舊的光腦中傳出來的。
網絡極不穩定,功能又有故障,一眼看上去像被誤當成礦石傳了十八代的風幹牛屎蛋,但即使是這樣,在小女孩眼裡,它也是個稀罕貨。
小女孩名叫又春,今年六歲,父母雙亡,兩個哥哥,居住在臨水城外城的一處廢棄大樓内。
【……帶來一則震撼人心的滋…滋滋…新聞:有外星不明物體于昨晚墜落在阿塔亞城的近郊,周圍土壤均被炸飛,現場一片狼滋滋…藉并形成了一個直徑約十米的大坑……】
【……這裡滋…目前已經被警方封封封封鎖……】
【……奇怪的是,勘察隊和學者并滋…滋…沒有在現場發現任何不明……】
“咚、咚咚、咚——”
有節奏的敲門聲兀地打斷滋滋作響的新聞播報。
又春愛惜地收好她的牛屎……光腦,蹑手蹑腳穿過客廳,小心将耳朵貼在門後,咽了咽口水,心跳得越來越快。
這個節奏的敲門聲是二哥設下的暗号,但二哥一般不會回來這麼早。
她有點害怕。
“過來了嗎?”門外渾身濕漉漉的又行害怕吓到又春,把聲音放得很輕:“小妹,給二哥開門。”
又春這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麻利地解開電子鎖——他們家最值錢的東西,讓了讓路,歪頭,笑得眉眼彎彎:“二哥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河裡撿了個東西,扔不了,隻能先回家了。”又行掂了掂背上正秃噜秃噜往下滑的人,走進玄關,騰出一隻手把門重新鎖上。
他沒空看又春,但精準預判。
“——小妹别靠近!”
又春仰着頭,愣愣地定在原地,擡到一半的胳膊頓在半空,像卡幀的Q.Q人動畫。
“别抱二哥,乖,二哥下水了,身上髒。”
上下掃了掃又行,又春了然,努着嘴,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左手安慰性地摸了摸右手。
沒關系的,下次再抱。
她放下手臂,蹦蹦跳跳地跟着又行的步子,仰頭,圓眼滴溜溜一轉,落點移到又行背後。
那兒正靠了個人,渾身濕透,像雨中被水淋透的浮萍,深栗色的短發低垂着,歪躺在又行肩頭,隻朝她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
真是好長的一條人,又春想。
這邊,又行喘着粗氣趕緊把人放到沙發上,自己一屁股坐地上,長舒了一口氣。
背了一路,累死他了。
臨水城外城的工作機會少,外城人也不被允許進入内城搶占資源,又行今天早上像往常沒工作的日子一樣去垃圾場碰運氣。
那裡的垃圾來自内城,有時能淘到比較不錯的東西,比如能賣錢的金屬,比如哄又春不要哭的光腦……
從家到垃圾場需要經過一條河,名叫随水河。
這條河流經多個城市,在臨水城的上遊是人人心之所向的阿塔亞城:富饒、科技先進、實力雄厚。
相傳臨水城有人曾在随水裡撿到來自阿塔亞的寶貝,從此山雞變鳳凰。
又行在經過随水河時,随意朝河裡瞥了一眼,這不瞥不要緊,一瞥便吓一跳。
河裡有東西!
正往他這個方向漂。
上遊有人扔東西?這麼大一塊?他倒黴了這麼久終于要走運了?他能帶又春過更好的生活了?
又行怕寶貝飄走,還沒看清便一頭紮進河水中。
操啊——!
他把撈到手裡的東西推上岸,雙手撐在岸邊縱身一竄,反身癱在地上仰面大喘氣。
以為是寶貝,結果累死累活撈了具死屍出來誰受得了?
又行自認倒黴,躺了一會,擰擰衣角的水,站起來就走。
走了沒多遠,他心裡不踏實,又認命地折返回來,伸手按在那人肩膀上,把趴在地上的人粗暴地掀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但無法形容的臉,安靜地躺在地上,雖然蒼白,但,皮膚細膩,棱角分明,線條流暢,造物主精雕細琢之作,好看得有些過分,甚至比他家大哥還帥。
又行看得一愣。
他腦子一抽,曲起大拇指,把剩下四根手指展開、并齊,擺出澡堂搓澡大爺的氣勢,來來回回搓起那人的臉來。
軟的,柔的,滑的,能回彈的……
我去,真臉!
感覺自己像個變态,又行尴尬地蹭蹭鼻子,正了正面色,把手指搭在那人頸側。
躍動的脈搏昭示着他的生命狀态:
他還活着。
更困難的問題來了,又行忍不住在心裡咒罵自己簡直手賤,他該怎麼處置這個人?
如果不帶走他,他絕對活不到明天,也有可能連今天晚上都活不到。混亂的外城,人命如草芥。
可如果要帶走他,那就意味着責任和麻煩。
又行在原地糾結,他坐下又站起來,掙紮地看看地上的人,站起來又坐下,再掙紮地看看地上的人,坐下又站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歎出一口氣,把人一把撈起來,拎到背上,将人背回家。
這人還挺高,和他差不多,應該有個一米八五、八六?又行喘着粗氣胡思亂想。
“二哥,”又春用她紅潤的小手試探地戳了戳沙發上那張蒼白如紙、宛如雕塑的臉,擡頭,屏息,緊張地問:“他死了嗎?”
“現在應該還沒死,”又行從地上爬起來,簡單查看這人的傷勢,眉毛漸漸擰起,“過一會兒就不一定了。”
又春默默低下頭,情緒不高地抿抿嘴,摸了摸這人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