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行的電梯發出一聲輕響後終于停下，像是接觸到了地面。

九區隻有六層，所以，他們是到了地下六層？

沈淮钰擡眸，看了眼電梯内本該顯示所在層數的電子操作台。

白屏。

屏幕上的内容全部消失了。

看來受到追殺後風平浪靜了一晚上的重頭戲在這裡。

沈淮钰把視線移回到電梯門的中縫，等待“叮”一聲後的門開。

他倒要看看門後等着他的到底是什……

門好像不打算開了。

“梯廂裡有信号屏蔽器，”“路西菲爾”眼皮往下陰沉地壓了壓，“聯不上網了。”

“它”原本想檢索這個電梯的型号，結果收到一片空白。

“沒關系，”沈淮钰晃了晃手裡的工具箱，安撫道：“好消息是我們還有這個。”

他打開工具箱，拿出拆卸刀，拆開正在白屏的電子操作台，頓了一下，把修理機械小猴子正正好剩下的幾個零件和幾條特殊材料制成的同軸線拿出來。

沈淮钰擡起手腕。

……設備接入……

不需要沈淮钰給出任何指令，光腦中的“路西菲爾”默契地沿着連接線鑽進後台，把電梯操作系統的數據帶回來，複制給沈淮钰。

“乖。”沈淮钰誇獎道。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育兒手冊上是這麼寫的：

幼兒有對他人表揚的心理學需求，當他們做的好時，需要……

沈淮钰試探地補充：“——寶貝。”

想到自己在手冊上動過的手腳，聽着沈淮钰叫“寶貝”，“路西菲爾”在心裡暗爽起來。

“謝謝——”“它”回應沈淮钰，壓着不斷上翹的嘴角，用十分有質感的嗓音，低緩道：“哥哥。”

光腦上是安裝了音頻處理器的，這意味着，路西菲爾可以使用光腦發出自己的聲音，讓聲音通過空氣傳播到沈淮钰耳朵裡。

但“路西菲爾”沒有使用過這個功能。

“它”更喜歡骨傳導。

不僅僅是那樣無損的聲音會更好聽，更因為——

這一聲帶着氣音的“哥哥”直接傳導到“路西菲爾”想傳導到的任何地方，纏在沈淮钰耳邊，像情人深夜含舔輕蹭耳垂的暧昧低語。

比“路西菲爾”第一次叫哥哥威力更大。

帶着刻意的勾引，而非賭氣。

沈淮钰針紮般顫了一下。

耳朵是他的敏感部位，不太受得起玩弄。

更何況，路西菲爾的音色是當初三萬多種測試音中最能挑動起他情緒的。

紅得滴血的耳朵不斷發脹，伴随着酥酥麻麻的癢和熱。

沈淮钰後知後覺：

路西菲爾這是在勾引他嗎？

他心裡十八級狂風呼嘯而過，那感覺不亞于發現自己四歲的孩子饒有興趣地浏覽限制級網站。

不，絕對不是這樣，沈淮钰為路西菲爾辯護，路西菲爾一向天真可愛，現在又失去了數據，它能懂什麼呢？它隻不過是太依賴他了。

如果這樣去揣測一個智能AI，那他真是既自信過頭又邪惡至極。

沈淮钰為自己産生的身體反應感到羞恥。

難道他是個變态？

對着自己創造出來的智能AI都……

他正了正面色，強行壓下那股仍在持續的聲道高.潮，加快了破解電梯操作系統的動作。

但心裡有什麼東西，從沒注意過的東西，正悄然發生着變化。

“路西菲爾”斂起笑意。

“它”的功能其實很強大，除了窺不到沈淮钰的心聲，“它”甚至能監測到沈淮钰的大腦活動強度，感受到沈淮钰所有的情緒起伏。

但恰恰就是“它”無法做到的這一點，讓“它”不明白，為什麼沈淮钰原本激烈的正向情緒突然消失了？

是身體有反應，卻在心裡感到厭惡嗎？

厭惡“它”叫他哥哥，還是厭惡……“它”？

他厭惡“它”。

得到這個結論後，“它”剛剛差點，差點沒忍住用電流去刺激沈淮钰的身體，從而延長沈淮钰的快感，維持沈淮钰并不是那麼厭惡“它”的假象。

“叮——”

電梯門被沈淮钰打開。

沈淮钰和“路西菲爾”聽到聲音同時望向正前方。

黑暗，空蕩，寂靜……

電梯裡的光争先恐後向外四洩，試圖照亮整個空間，但也隻是徒勞，僅僅在電梯外勾勒出一個邊。

很模糊的邊。

還是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路西菲爾”不想吓沈淮钰，但“它”想沈淮钰做好準備：“電梯外面至少有一百個人，更遠的地方超出了我的感應範圍。”

對沈淮钰的擔憂使“路西菲爾”智腦陷入混亂。

“它”不知道該先說什麼：“安全性……安全性……對，環境安全性……辦公室，這裡像個大型辦公室……電子标記！嶽……”

一股麻醉劑味道的噴霧沖進電梯。

十分磅礴，像海嘯一樣湧入，一瞬間盈滿整個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