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钰将視線一一掠過魔方上标注的數據,并在心裡與自己計算的結果相對照。
重要的數據都一樣,隻有幾個不影響最終行動的數據他算錯了。
“對方在攻擊你搶占系統嗎?”沈淮钰回歸到高效工作狀态,道:“估算一下我們還剩多長時間。”
路西菲爾閉上眼睛,連通起所有數據,答:“在攻擊。”
但他們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對上它,都是被吊打的存在。
路西菲爾自信地續道:“隻要他們不拿武器破壞工廠的牆體強行闖入,我們剩餘的時間是——”
“一輩子。”
不過,銀迹機械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工廠的牆體是特殊材料澆築而成的,曾被媒體以“全塞拉姆最堅硬的建築群”高度稱贊。
了解了事情的全貌,沈淮钰心安了不少,他收起全息投影,跟着路西菲爾的路線圖上路了。
新路線上沒有敵人,路西菲爾放心地隻分出了一部分副意識照看沈淮钰。
它将視線調到銀迹機械的主系統監看台。
那裡很熱鬧。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不留絲毫情面,狠狠扇在紀安的左臉上。
順着這一巴掌的力度,紀安不受控地向右偏了偏頭,瘦瘦高高的身形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
左臉迅速發紅發紫、高高腫起,眼睛因生理性疼痛蓄上淚花,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走上前,跪在扇他的人腿邊,“老師,您别生氣,對身體不好。”
錯誤可以被修正,但死亡不行。
老師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呵——”紀承平嗤笑一聲,“想讓我的身體好,就别給我鬧出這樣的事來!”
被人黑了主系統、拿走掌控權不說,已經一個多小時了,竟然搶也搶不回來!害得他連夜坐飛行器從塔城趕回阿塔亞。
“對不起,老師,”紀安羞愧地低下頭,攥緊雙拳,在他人看不到的暗處,瞳仁裡滿是不甘和瘋狂,“學生給您蒙羞了。”
他向前跪行幾步,伸手抱住紀承平的大腿,“學生……”
“不要再給我做無謂的承諾!”紀承平打斷紀安,由上而下睨他一眼,冷冷道:“我隻看結果。”
他踢開紀安,不與紀安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警告道:“把你這多餘的、惡心的情緒收回去!”
有時候,他真的很後悔成為紀安的導師,但偏偏,像紀安這樣情感豐富的怪小孩,就得需要厲害的導師管教才行。
好在,紀安的天賦與計算機和機械有關,這讓他稍微有了點兒安慰。
這些是他的本行。
紀承平拄着機械拐杖,走到主系統的顯示大屏前,身後照看他的人小心地跟在他身後,以備不時之需。
紀承平不服老,讨厭被人服侍,但真出了事,他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大屏上的各個模塊正在有條不紊地運作着,但紀承平卻看出了一肚子火。
那是路西菲爾故意胡編亂造挂上去的動畫。
效果不亞于一個頂級畫廊向全世界宣布,世界上最著名的一幅畫将在其畫廊展出,霎時,千萬人争相前去,擠破了頭才發現牆上挂的不僅是個赝品,還是個三歲小孩水平的塗鴉臨摹版。
在對付欺負沈淮钰的人上,路西菲爾有着驚人的惡趣味和氣死人不償命的幽默感。
紀承平喚來技術顧問。
早就站起來的紀安擅自拿過技術顧問手裡的報告,讨好地站在紀承平身側,将新鮮出爐的分析報告讀給紀承平聽。
紀承平聽罷,沒有說話,走到紀安的操作位置上,坐下,把手放到鍵盤上。
紀安幾乎繼承了他全部的衣缽,他退休多年,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事了。
通過監看台的高清監控,路西菲爾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自信滿滿的老頭。
老頭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動起來。
路西菲爾眉頭一蹙,霎時間感受到一股強悍的力量,于是節節敗退……個鬼!
它裝的。
如果以百分比量化這場信息戰,路西菲爾會先讓紀承平,等紀承平費盡千辛萬苦攻略到99%,面部表情已然開始慶祝時,它再用餘下的1%,以排山倒海之力,壓倒紀承平。
就這麼玩了幾個回合,紀承平蒼白的老臉越來越紅,最後,愛面子的他甚至不顧顔面,在衆人面前,一拳錘向鍵盤,試圖把鍵盤錘爛。
紀安的鍵盤是私人定制的,個性化十足,鍵帽棱角分明,且為純銀材料打造。
“老師!”
“董事長!”
“盟主!”
幾道緊張的聲音同時響起。
不規則的鍵帽棱角劃破皮膚,插進手掌,鮮血四處亂流,紀承平把手拔起來,深吸一口氣,發狠地咬了咬牙,強撐道:“我……沒事。”
他一邊把手交給跑進來的醫護,一邊轉換思路,故作平靜地問:“越獄的那個人是誰?”
紀安答:“沈淮钰,編号5678。”
“很新的編号,”紀承平皺了皺眉,“最近才被關進來的?”
紀安點點頭。
紀承平:“誰送來的?”
紀安:“秘書長的獨子,安保部部長,海登。”
紀承平:“把犯人的信息給我。”
紀安回了個“好”,打開光腦,将沈淮钰的檔案傳給紀承平。
紀承平打開文檔。
【……機械維修師……成績奇差……報考數年考得初級機械師證……被發現在機械師等級考試中作弊……遭導師抛棄……一蹶不振……】
所以,如果沒有外力的話,是這樣一個人搶了主系統的控制權,并和他對抗?
紀承平第一次服老。
他覺得他可能得了老花眼。
又重新看了兩遍,結果還是一樣,紀承平不得不承認,擺在眼前的,的确就是事實。
塞拉姆什麼時候有這麼厲害的技術人員了?
在他眼裡,紀安已經是這個領域的佼佼者了,因此,他才會放心地把銀迹機械的理事權交給不到二十歲的紀安。
他之所以會在城聯第五次大會期間選擇離開塔城會區,返回阿塔亞,就是因為紀安出手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在路上時,他預想到對方的實力強悍,但沒想到,對方強悍到這種地步,以至于,連他都毫無勝算。
紀承平:“聯系安保部的線人,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海家那個小孩怎麼平白無故地塞了個炸彈進他的地盤?城聯要向他出手?還是僅僅隻是安保部在敲打他?
這件事必須查清楚。
紀安:“明白。”
“既然系統搶不回來,支援也進不去……”紀承平想了想,幹脆道:“反正也要推了重建新的安保系統,讓銀五帶着中型武器回來破巢。”
銀五?
老師沒選他的隊伍。
他領導的分隊是銀九。
紀安今年十九歲,膚色冷白,長相精緻,眯眼笑起來時人畜無害,但此刻,他左臉上的傷和目光裡的嫉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扭曲。
氣憤和悲傷同時在他的胸腔裡沖撞,他想不管不顧地發火,又想大滴大滴地流淚,最終隻是以一種平靜到恐怖的聲音回答:“好的,老師。”
老師更喜歡銀五的隊長嗎?還是更喜歡銀五的隊伍?
沒關系,等他殺掉銀五的隊長,收并了銀五的隊伍,老師就會喜歡銀九了。
路西菲爾聽完紀承平和紀安的對話,一邊潛入網絡找尋銀五的資料和通訊頻道,一邊回到沈淮钰身邊。
它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在沈淮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