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抖動傳來，黃沙透過縫隙落進圖書館内部，整個建築開始向下沉。

拓芙感受到到下沉的建築帶來的劇烈震動，立刻起身雙手死死撐住塔身，用土宗的力量延緩整個圖書館下落的速度。

“偉大的知識神靈，我請求你！”

翟教授雙膝跪地懇求圖書館之神，卻遭到攻擊，好在安及時出手救下。

“我和卡塔拉一起，蘇卡和安去推演天文。”瑞斯看着撲過來的貓頭鷹咽下口水，對于非人的生物的恐懼感烙在本能上：

“我們去拖延祂。”

一行人逃竄中途，散開教授摔在兩個高大的書架之間，撞擊震動使得一本書吃從高處掉落砸在教授腦袋上。

教授摸摸頭上砸出來的包，翻開書津津有味地再次看了起來。

哦，又找一本他想看的書。

另一邊貓頭鷹追在身後，瑞斯和卡塔拉一個對視，明白對方想法：兩個分開跑。

沙漠裡水不多，卡塔拉能力有限，瑞斯直接用氣沖開撲到面前的猛禽，拉起卡塔拉匆匆轉移隐藏位置。

“莫莫抓住我！”

卡塔拉把險些掉隊的狐猴放在領口，讓對方牢牢抓住。

高大聳立的書架兩側分立，如同靜默的巨人為逃命的兩隻“小螞蟻”讓出一條筆直通向黑暗的小路。

裝飾在書架側面充當照明的冰冷火焰，時不時跳動閃爍。

更像此時此刻瑞斯而怦怦直跳的心髒。

也許是因為跑得太快，又或是因為緊随其後貓頭鷹翅膀扇動的凄厲風聲讓他恐懼感拉滿

腎上腺素飙升的同時，無名的刺激和興奮開始出現在中樞神經。

不知道依靠時間盤在洞穴裡推演下一次日食發生的蘇卡和安是不是也一樣？

極速奔跑躲避障礙物的同時，瑞斯·特倫斯要缺氧的腦袋裡突然蹦出來這個問題。

“走！”

下一個走廊的岔路，瑞斯立刻松開卡塔拉，指指相反的方向，“跑！”

卡塔拉轉身向靠近自己的岔路口跑過去，瑞斯落後一步，揮手用風擊退貓頭鷹的攻擊，右腳踩在地上，一座石障拔起而起。擡手翻腕出掌，憑空而起的石障像快速向貓頭鷹的方向滑去。

高聳的石障剛好擋住貓頭鷹去路，為他們再次赢得寶貴的幾秒時間。

瑞斯立刻轉身沿着卡塔拉的反方向、通向下層的樓梯跑去。

鋒利的鳥喙破開石壁，圖書館的神靈扇動着翅膀，輕而易舉掃開路上的所有障礙，祂落在瑞斯和卡塔拉分别的位置。

黑色的貓頭鷹落在此處，寬敞的走廊變得狹仄起來。

鳥首盯着卡塔拉的消失的方向，下一秒扭轉一百八十度看向瑞斯逃跑的方向，似乎在思考追哪個獵物更合适。

祂揮動翅膀，滑翔而下。

整個圖書館在下沉，坐在陰涼裡拓芙通過沙漠傳來的模糊中意識到危險的降臨，立刻站起來用自己的雙手撐住塔身，和圖書館下沉的慣性形成對抗。

雙腳深深陷入砂礫中，幾萬噸的重量落在拓芙雙手雙腿，傾盡土宗的力量，拓芙能做的也隻有為她的朋友拖延圖書館下沉的時間。

有什麼靠近了。拓芙眨眨眼睛，汗水從額頭滑落。

是那些沙宗靠近。不速之客們的呼喚和大笑由遠及近，伴随着阿帕痛苦的哞聲。

他們在尋找時機狩獵飛天神牛，從綠洲時就盯上了安他們。

阿帕需要她，拓芙咬牙松手，回身雙手擡起揮動，甩出土石試圖攻擊湊上來的沙宗盜匪，可沙漠傳來的模糊回饋讓她無法辨别方向。

看不見，她看不見！

飛出的土石打偏，沒有對湊過來打劫的沙宗造成任何效果。而拓芙一松手，圖書館下沉的速度再次加快。

她被迫轉身再次撐住下沉的建築，動彈不得。

被沙宗的劫匪抛出的麻繩層層捆住，阿帕掙紮着發出哞叫。

隻能死死拖住下沉的建築，原本不在意的視力如今成為阻礙，拓芙進退兩難。她扭頭幫阿帕，建築下沉速度瞬間加快，胡亂攻擊之後，拓芙立刻撐住建築。

卡塔拉他們沒出來，她隻能雙手死死撐住，保護朋友不被黃沙迅速吞沒。

可阿帕也是重要的朋友。

“滾開，離它遠點！”

再次轉身，拓芙揮出攻擊的土石向四處進行攻擊，努力逼退攻擊阿帕的沙宗。她一松手，塔身再次開始快速下沉，塔身已經陷下去大部分，下面人的處境岌岌可危。她急忙回去撐住建築。

、

無力感瞬間席卷了拓芙，這位自诩土宗天才的少女。

“不要，停止下沉。”沒有哭，咬着牙繼續堅持，拓芙重複自己的舉動，運用禦土試圖将攻擊阿帕的沙宗打飛，直到阿帕掙紮的聲音越來越遠。

“不！”聽着聲音遠去，她空洞發白的瞳孔沒有焦點，溢出滿滿的悲傷。

“對不起，阿帕。”

拓芙低下頭，死死撐住最後一點裸露出來的塔身。

成功完成推演算出下一次日食的時間，安和蘇卡以及卡塔拉等人在入口彙合。

“瑞斯，接着！用氣！”

安把手中的木杖丢給下層被貓頭鷹追着打、上蹿下跳的瑞斯，對方心領神會從護欄位置一躍到半空中，接住木杖。細長的木杖暗藏玄機，輕輕一甩卡扣打開，組成一隻酷似紙鸢風筝的道具。

氣動成風，憑借盤旋上升的氣流，瑞斯輕巧落在他們旁邊。

“教授，我們走！”安扭頭向旁邊書堆裡坐在地上看書的翟教授招呼道、

“不，我不能。”聽見安的呼喊聲，看書的翟教授擡起頭，露出坦然的微笑。

黃沙不斷從館頂的縫隙裡落下，建築在震動。他說：

“你們走吧。我花了那麼長時間來找這個地方，世上再也找不到這樣的知識寶庫了。”

翟教授笑着，滿足的閉上眼睛：“來世我可以在這裡度過。”

學者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盤腿坐在書籍中間，目視孩子們從穹頂逃脫，最後一縷天光徹底消失。

聽見他們的聲音後，拓芙松開雙手，塔尖瞬間被黃沙吞沒，隻留下沙漠覆蓋後的一片瘡痍。

“瑞斯呢？”卡塔拉注意到少了一個人，扭頭問走在後面的蘇卡。

“他說有事先回去了。”蘇卡聳聳肩，顯然習慣了瑞斯這種說走就走的模式。

在卡塔拉和蘇卡的慶祝聲中，安發現一絲不尋常，他找不到阿帕的身影。

于是，他走到坐在外圍一言不發的拓芙身後，抓抓光頭：

“阿帕呢？”

從剛剛成為神通王，到冰封百年，阿帕一直守在他身邊。于每一位氣宗而言，飛天野牛永遠是他的夥伴，從生到死。

背對着同伴拓芙坐在沉下的巨坑邊緣，雙手捂着耳朵，搖搖頭。

安靜中，安突然明白其中沉默所代表的意思，眼淚貼着臉頰流了下來。

陷入地下的圖書館内，建造它的神靈悄無聲息落在建築中間懸空的廊橋上，不在暴躁，安靜地收斂翅膀。

“雖然感覺說出這些話不太禮貌，翟教授。”其他人已經離開，瑞斯從書架後出來。

留下來的原因是，他堅持來确認一件事。

沒了天光的照明，整個圖書館裡充當照明的冷焰火幽幽晃動。幽閉陰森的環境使人呼吸困難。他深吸一口氣，緩解胸口的悶痛：

“你現在後悔沒有出去嗎，教授？”

“你想出去嗎？”

“我永遠不後悔。”翟教授語氣笃定不見恐慌，哪怕光線昏暗，瑞斯也能看見屬于這位學者眼中的亮光。

“您是一位崇高的人。”絞盡腦汁從貧瘠的形容詞裡找到一個能用的，瑞斯不禁對書籍的魔力生出興趣。

“崇高的是它們，慷慨無私的是它們。”翟教授将手上看完的書放到一邊，小心吹幹淨落在書籍上的沙塵。“知識，願意教授如此平庸的我。”

他打開另一本書，繼續自己的閱讀。

似乎被這種赤誠的求知精神打動瑞斯蹙起眉頭，陷入思考：也許他應該多看一些書。

貓頭鷹落在一旁，靜靜看着留在祂的圖書館，死路一條的凡人：

“在你臨死前，也許你應該多看些宗法類的書。”

圖書館之神冷冷嘲弄道：“小把戲雖然多，但你可比神通王和水族的人差遠了。”

能同時禦土禦氣的人的确罕見，但什麼都懂但不精通的人同樣翻不起風浪。

“我知道。”

坐在翟教授旁邊，瑞斯盤腿坐下，盡可能多的閱讀有關神通的書籍，直到自己看不進去。

最後，他把自己的挑出來的幾本宗法書揣進懷裡，站起來走到護欄邊：

“我要走了。”

“再見了，翟教授。”雙手合十，瑞斯行了一個土國的禮儀。

“永别，孩子。”盤坐在地上的教授還以一禮。

護欄外是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風。

“你可留不住我。”朝飛過來的大貓頭鷹比個并不友好的挑釁手勢，瑞斯一躍而下。

失重的刺激感似乎還沒有消散，心髒的劇烈跳動讓瑞斯瞬間驚醒，整個人哆嗦着捂住胸口，呼吸急促。

大弧度動作拖動椅拉過地闆的聲音回蕩在圖書館，讓人牙齒發酸。

附近零星坐在附近看書的人，下意識扭頭看向聲音的源頭。

哥譚人的自我修養讓他們看熱鬧的同時，盡可能對存在的未知危險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