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四郎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榻上,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好了。
陽光明媚,透過紙窗十二分陽光傾斜打在他的半邊臉龐,落下一片光影。屋外蟬鳴聲此起彼伏,夏日微風和絢,吹拂過他臉頰,輕柔的,暖洋洋的。
他下了榻,回想昨晚的事——他從戲花轎中死裡逃生,然後強撐着身子回來了,之後呢?之後的事他記不太清了。
在這時,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請進。”
柳四郎看過去,房門被推開,楚天闊端着一碗粥進來了,他見到柳四郎,驚道:
“你醒了?睡了一上午了,應該餓了吧?這是我叫人準備的粥,還熱乎着呢,你嘗嘗好不好吃?”
他将了粥遞到柳四郎面前,柳四郎一時間驚愣住了。楚天闊不計前嫌,并沒有因為昨晚自己給他下藥而生氣,反而友好如初,對他無微不至地關照?
為什麼?柳四郎心底不禁冒出疑惑。
他們僅僅認識幾天,談不上知心知底,面對這麼好的照料,很難不讓人懷疑。
楚天闊見他沒接過碗,便把碗放桌上了,道:
“也是,現在粥了稍微燙了些,等一會兒再喝也無妨。哦對了,昨晚我看你回來受了挺嚴重的傷,就沒經過你同意,擅自幫你處理了一下傷口,我包紮技術不太行,你多見涼啊。”
他憨憨笑着。
柳四郎眼眶不覺有些濕潤,被人重現,這種感覺很好。而且,楚天闊的言語中無半分遮掩,感情流露得一覽無餘,當真是質樸純粹的真摯讓他感到舒适,内心滾燙無比。
“多謝。”柳四郎聲音有些沙啞: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沒事啦!我早忘了,那麼點事我還斤斤計較的話怎麼當一代大俠?你能回來就好了。”
楚天闊用孩童般的語氣說着最大義凜然的話。
柳四郎擡頭看着他:
“你不問我昨晚經曆了什麼嗎?”
“不問。”楚天闊搖頭,微笑道:
“我阿爹說了,做人要懂禮貌,在外更是要懂得尊重。别人不願意說的事,就不要多問一句。”
聽了這番話,柳四郎顯然被驚訝到了,從他的行為舉止來看,楚天闊的家風應該很好。
“不過。雖然我阿爹嘴上這麼說,但一遇到什麼大事就大發雷霆,九頭牛都拉不住,我阿爹的性情可暴躁了。”
楚天闊回憶似地說:
“我拗不過阿爹,立冠之前,他從不準我踏出家中半步,還天天嚷着要打斷我的腿。他就怕江湖險惡,怕我會受欺負。但我已經這麼大了,總有一天要出去闖闖吧?我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看山河美景,大好風光,我還要在天下場名立萬呢,讓我的名号響徹江湖!這樣我阿爹再也不用擔心我了,我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了。”
柳四郎點點頭:“我相信你。”
楚天闊朗笑道:
“是吧,我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這不我初入江湖就有你這麼好的兄弟。“他拍了拍柳四郎的肩膀。
柳四郎“嘶”了一聲,微皺眉,他拍的地方剛好碰到傷口了。
楚天闊見狀連忙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沒事。“
柳四郎擺擺手。
忽然,楚天闊想起什麼事,他從袖子裡小心翼翼拿出幾張殘缺的紙,說道:
“這是你的東西吧?我在火盆裡發現的。”
這些紙是柳四郎還沒完全燒掉的遺書,即使燒掉了一大半,但剩下的内容多少也看得出上面寫的是什麼了。
楚天闊将東西還給他,道:
“我不是有意想看上面寫什麼的,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看到,現在我已經全忘記了。這是你的東西,你拿好。”
柳四郎看着焦黃的紙張,内心泛起幾絲感觸。
楚天闊也不知怎麼安慰他,他也沒遇過這種情況,本就口讷,又怕說錯話,揭到人家的傷疤,猶豫了好一會兒,撓着頭有些不好意思道:
“就是,以後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難免遇到什麼挫折。但是,你千萬不要心灰意冷,自己放棄自己啊。你記住,還有我這個老大呢!”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笑道:
“有老大給你撐腰!”
柳四郎被他逗笑了,說真的,以前聽到他自诩老大時都是付之一笑,當作小孩的玩笑話罷了。但玩笑開多了,這一次,他為什麼覺得那麼真實呢?
好像當他的小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柳四郎明眸粲笑:“好。”
淡笑間,一聲輕快的語調傳來——
“兄台終于醒了!”
謝不慕不請自來,他敞開胸懷,笑容滿面道:“見到我不開心嗎?”
柳四郎面如死灰。
這家夥怎麼陰魂不散?每次見到他都沒好事。
楚天闊緊鎖眉頭問他:“你來這幹嘛?”
謝不慕道:“自然是來慶祝柳家四公子平安歸來啦!我還為兄台準備了一份賀禮呢,相信兄台一定會滿意的。”
柳四郎凝眉:“你又要幹什麼?”
謝不慕輕聲笑道:
“别這麼緊張嘛,我又不會吃了你。我如此深明大義,心胸寬廣……”
他在自吹時,柳四郎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道:
“有事快說。”
謝不短歎了聲,道:
“我,真誠懇地邀請二位看一場好戲,請!”他做了個禮,請他們出門。
柳四郎問:“什麼戲?”
謝不慕淺笑:“看了就知道了。”
柳四郎思索片刻,起身走出了門。
楚天闊見狀,不知該不該跟去,最後還是端上了粥,跟上前,喊道:
“先把粥喝了啊!”
屋外聚集了一群人,楚老爺也在其中。
楚天闊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趕忙遮掩,躲在人群中。
謝不慕很細心地準備了一個面具交給柳四郎,畢竟現在柳四郎在衆人面前還未露過面。
人群鬧哄哄地,吵翻了天。
“我說,柳家的案子要是再沒結果就去報官吧!好歹是四大家族,怎可讓而柳老爺和柳四公子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不可!若是這事傳出去了,在外不成了個笑話?柳家的顔面何在?“有人反對。
“笑話?”有人冷嘲道:
“柳家還缺笑話嗎?”
在場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退一萬步來說,柳府于江南也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家族,名聲和地位不可置否。若是不盡快結案,這般荒唐糊塗之事遲早會贻笑大方。”
“是啊,畢竟紙包不火,就怕壞事傳千裡啊。”
衆人七嘴八舌,讨論着柳家的案子。
“各位!且聽我說兩句!”
謝不慕走進人群中心,他那渾然天成的氣質,整個人站在那就自帶莫名的權威與魅力,這魅力中有七分底氣,八分自信,以及十二分看不起人的不屑。
謝不慕說道:“我為柳家遭遇這樣的事感到萬分悲痛,我是一個蜀山道士,别的功夫沒有,但追查案件還是略懂皮毛的。”
俗話說,不懂查案的道士不是一個好騙子。
這話用在他身上,可真是淋漓盡緻。
“言歸正傳,發現柳老爺的屍體是在柳四郎死後,我之前就說過了,通過現場的痕迹推斷,柳老爺不是自缢而死,而是被人毒死的。在那之後,柳家三個公子有很大嫌疑,當然,這并非會穴來風。柳老爺死前見的最後幾位就是柳家三個公子。”
聽到這話,柳家三個公子都不淡定了。
謝不慕沉着道:
“三位,請别着急,聽我把話說完,自然有你們說話的份。”
他繼續道:“死期,好多天前了,不可推斷。死因,中毒而死,但奇怪的卻是,并沒有在柳老爺身上發現毒素,是被人用某種東西消除了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掩人耳目?”他說到這,目光定在了柳四郎身上。
柳四即此時也在思索這場案件,他戴着面具,衆人并不知他是誰。
“有中毒的症狀卻沒有中毒的迹象?”柳四郎自言自語着。
謝不慕不動聲色地笑了下,看着柳四郎,問:“你有什麼想法嗎?這位兄台,我看你想得很認真啊,不說兩句嗎?”
柳四郎招眸,這才注意到衆人都瞥向了自己,他迎上謝不慕的目光,淺淺一笑:“這還需多說嗎?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嗎?”
“哦?”謝不慕輕挑眉,他問:
“你知道兇手是誰?”
柳四郎:“自然,隻是現在空口無憑,隻怕說出來兇手狡辯啊。畢竟,直到現在都有人在撒謊呢。”
謝不慕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點了點頭,笑道: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樂意效勞。”
“如你所言,倘若柳家三個公子有所嫌疑,那就請三個公子自證,分别說明最後一次見到老爺的真實狀況,互相對一下口供不就知道誰在撒謊了?“柳四郎道。
“嗯,是個好辦法。”
謝不慕又将目光鎖定到柳家三個子身上。
柳大公子見狀,急忙道:“那日,那日我去探望阿爹,阿爹還在卧房,我們交談了一會兒,他說他有點乏了,之後我就離開了,離開之前,阿爹還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