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傲羅。”她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像是想刺傷我,也像是在試圖為自己築起一道安全的牆。
我沒有反駁,也沒有回避,隻是緩緩坐下。
“不,我是打擊手,”我坦然地說,“雖然它們兩個稱呼不同,但性質相差不大。”我很認真的向她解釋,“但我是自願來的,沒有命令,沒有上報,沒有什麼利用你的任務。隻是...放心不下你。”
她不說話了,隻是悄悄打量着我。那種眼神我熟悉,是防備,是懼怕...也是掙紮。
“你知道嗎,”我自嘲地笑了一下,拉開外袍給她看,“我還穿着傲羅制服,都沒來得及休息,直接從德文郡趕回來,就為了确認你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阿麗安娜怔了怔。她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銳利,反而多了一點迷茫。
“你不怕我嗎?”
她輕聲問,低得幾乎被風吹散。
“我怕你出事,”我答,“怕你失控,怕你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怕你就這麼一點點地被壓垮。但我從來不怕你。”
她沒有說話,隻是低頭輕輕撫摸小狐狸的毛發。
“你看起來...真的很累,”她輕輕說,“你也不像會說謊的人。”
我笑了,“這可能是我今天聽到最棒的誇獎。”
那一刻,她沒再推開我,也沒再提我打擊手的身份。
她隻是默默将那瓶魔藥揣進了懷裡,像是在猶豫,像是在接受,像是在對一個長期疲憊又執拗的陌生人...第一次放下了心中那點戒備。
我知道,我們之間還隔着長長的路。
但這一步,她終于願意和我一起走。
207.
阿麗安娜的魔力,就像一團纏繞多年的毛線,被痛苦、恐懼、憤怒和孤獨層層纏繞。我沒辦法一下子解開它,但我可以一根一根地抽。
邦妮教授的建議是,先從魔藥穩定開始,用緩和神經、抑制魔力波動的基礎藥劑,為她搭起一層柔軟的殼。比如用鎮定劑幫助她在每次失控前減緩精神緊繃,用改良過巴費醒腦劑的淨化魔力通道的堵塞感。這些我都可以熬,系統提供的效率遠遠超過常規流程,我能在短時間内儲備出大量高質量魔藥。
但我知道,光靠魔藥,不足以救下她。
情緒是引爆魔力的導火索。她的魔力會在她恐懼、羞憤或被壓迫時失控,就像水管承壓到極限會爆裂。于是我設計,幫她進行情緒的引導。
不是用訓誡,也不是用說教——而是陪伴,傾聽,讓她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她不信任别人,甚至對我也始終小心翼翼。但她太孤單了,太壓抑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一個沉默破碎的家。
有一天,她坐在屋後的木台階上,一邊摳着鞋底的泥,一邊忽然問我:
“你小時候...有沒有因為魔力被人害怕過?”
我頓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特殊,我是多久沒回憶起,或者夢到過前世的記憶了,一瞬間我愣了神,但很快放下手中的魔藥瓶,編制出她想要聽到的謊言,雖然女孩并不知道我在騙她。
“有過。那時候沒人懂我為什麼會讓玻璃炸裂,書本漂浮。他們說我是個怪胎。”
抱歉,阿麗安娜。
她沒看我,隻是小聲“哦”了一句。
從那以後,她開始一點點說起自己的事情。
她會在我熬制魔藥時坐在旁邊,我也不敢在她面前,利用系統直接将魔藥混不溜秋不處理丢進去,隻得硬着頭皮闆闆正正的熬制,還好邦妮教授教我的我還沒忘。
但女孩似乎也沒專心看我熬制魔藥,她嘴裡咕哝着說阿不福思經常惹母親生氣,阿不思明明回家卻總是‘在外面忙’,她其實讨厭吵架的家,也讨厭自己不能控制魔力。她說話的方式很隐晦,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借着說别人的話偷偷交出一點内心。
她還會在我帶來魔力訓練小冊子的時候,不情不願地翻一翻,然後說,“我才不照這個練。”
但下一次我來的時候,她卻已經照着第一頁試着練了一點。
我不會表揚她,我知道她不想被當做‘乖孩子’,她想被當作一個‘自己做決定的人’。
我從她的話語裡讀出痛苦,也在一些細節裡發現,她其實已經開始信任我了:
她把自己常用的那支羽毛筆借給我,雖然是裝作無所謂地丢在我桌上。
她會在夜裡睡前喝下魔藥後輕輕咳一聲,說,“那個...你熬的魔藥好苦。”
有一次我太疲憊了,在爐邊睡着了,是她幫我蓋上了毯子,但她第二天什麼都沒說。
我明白,她不會說“謝謝”,不會說“我喜歡你”,更不會承認我們是朋友。
可她在下意識裡,已經把我當做那個她能依靠的人了。
我不敢回應得太快,也不能讓她發現自己已經太靠近我。這個過程,就像解毛線,太急會打結,太用力會斷線。
所以我隻輕聲說:
“今天魔力很平穩,你做得很好。”
她沒吭聲,但我看到她的嘴角,悄悄勾了一下。
我不知道療程最終能不能成功。
但我知道,我在努力——不光是用魔藥,用方法,更是用我所有僅存的力氣,去溫柔地守住她,守住這個支離破碎家庭的最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