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含清的感覺沒有錯,馮衍這段時間确實尤其關注他。
不為别的,就是因為馮衍覺得孟含清的背影眼熟。
再加上孟含清這段時間總是替周岩白解圍,把周岩白護在身後,站在自己面前。
他便不知不覺把注意力放在了孟含清的身上。
而正是這份關注,馮衍才注意到,其實孟含清在有意無意地躲着他。
他的感覺不會有錯,孟含清确實在躲他。
别的同學早就因為他馮家少爺的身份,不敢再為周岩白出頭 ,孟含清卻不怕似的。
可你說他不怕吧,他又在自己靠近他時,找各種理由躲開他。
其他同學要麼恭維他,要麼背後議論他,要麼敬而遠之。
隻有孟含清表現的不一樣。
他以為孟含清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所以那天直接攔住人問他,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卻得到“沒有”兩個字。
還想再問什麼,孟含清就走了,沒有要和他多說什麼的意思。
被人捧慣了的馮衍哪裡吃過這樣的閉門羹,他心裡很是憋屈。
又憋屈又覺得有趣。
這日回到府上,馮衍往自己的院子走,走過長廊外的小路,蟬鳴不休。
他一路閑适地走過來,一腳踏上長廊時,足下卻一頓。
他鬼使神差回頭,望向來時走的那條小路,此時天色已漸暗,高挂的燈籠搖晃着朦胧的光。
那靜谧的小路上便浮現起一個背影,穿着長衫,身形秀美卻不是女人,腳步急切帶着些倉皇。
那個驚鴻一瞥卻悄然沒入腦海的背影,此刻與孟含清快步離開的背影重合。
孟含清離開的背影,這段時間他看得太多,太熟悉了。
他突然想起來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好像在哪裡見過孟含清,見過他那清瘦漂亮的背影。
原是那天夜裡他在這裡見過。
那夜他就站在這條長廊上,看着一頂花轎被馮管家引着擡進來,晃悠悠地往老爹的偏遠去。
那天馮衍想看個熱鬧,可花轎裡不聞聲響,他頓覺沒趣。
可又沒過多時,一個人就被馮管家送出了府。
雖是一眼,但那個背影他卻記住了。
孟含清?
那個人是孟含清?!
那個被自己色欲熏心的老爹看上連夜擡進府的是他的同班同學,孟含清?
馮衍被自己的這個猜測給驚到了,搖搖頭自嘲道:“怎麼會?”
原本馮衍隻是起了一絲猜測,畢竟孟含清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會為了權貴攀附自己老爹的人,如果他真是那種人,怎麼不見他來接近自己?反而處處躲着呢。
于是這個荒唐可笑的猜測便被他否定。
可是直到後來看見了玉聲的模樣,他突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比他想得更加荒唐有趣。
因為玉聲長得和孟含清很像。
那是第二天馮衍回到家,正好在前院的花園裡碰到了入府這麼久從未打過照面的玉聲。
玉聲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衫,站在那雅緻的水榭之中,手中輕搖着一把繪着牡丹的折扇,正在低吟淺唱一曲《牡丹亭》。
他的聲音婉轉,身姿款款,旋扇轉身之際回過頭,恰巧被馮衍看見。
那模樣乍一看,與孟含清有七八分相似,要不是他身段婀娜唱着曲兒,遠遠看去,馮衍還以為是孟含清呢。
這讓馮衍感到很驚訝,以至于腳下一頓,步調都亂了。
“他就是玉聲?”馮衍問一旁的南星。
南星聽玉聲唱得動聽,完全不輸戲樓裡的名角兒,眸光亮亮的,有些興奮:“沒錯!他就是玉聲!”
馮衍抱臂看着遠處水榭中投入戲中的人,又問:“他什麼時候進得府?”
南星撓撓臉想了想:“進府有半個多月了吧,對了!我記得是在少爺您開學的前兩天,老爺把人帶回來的,怎麼了嗎少爺?”
馮衍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
他在心裡算了算日子,這個玉聲和那晚被花轎擡進來的人必然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背影相似是巧合的話,那如今連着後來進府的人都和孟含清長得相似,再是巧合,就說不過去了。
之前被馮衍壓下去的那個猜測又重新浮現,他突然興奮起來,從沒覺得這麼有意思,于是步調一轉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哎少爺,您去哪兒?等等我!”南星猜不透自家少爺的心思,看到他走了,連忙跟上去。
水榭中的玉聲好像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放下舉在半空的手,回過頭,就看到馮衍與南星離去的背影。
他問一旁靜候的小仆:“那人是誰?”
小仆的名字叫雙喜,年歲也不過十六,探着頭朝那個方向看了看,笑着對玉聲道:“那位就是咱們的大少爺,馮衍。”
玉聲挑眉,他就是馮衍?
自他入府後從沒有見過馮衍,對他的印象完全是來自馮耀。
馮耀這個煞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偏偏在他兒子面前毫無辦法。
每每被馮衍氣個半死也舍不得教訓,隻得一肚子氣來找玉聲排解。
玉聲看着馮耀,幻想着馮衍該是多麼不堪惡劣的人。
畢竟有其父必有其子。
隻是就這樣遠遠的瞧着,看那身形挺拔高大,步調潇灑中帶着灑脫與不羁,倒是挺貴氣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