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烈就像是被迎面敲了一錘,甚至還真的往後倒了一下。
兩位哨滿眼紅血絲,其中一個甚至不顧自身安危,拆出瓶酒精來想要嘗嘗檢查,被旁邊迅速擰死礦泉水瓶蓋的隊長一巴掌拍在了手上。
哨悻悻放棄,但還是把那瓶小東西攥得緊緊,眼珠一轉,又看向仍舊在陽光下蜷縮的女人,眸光緊鎖:“隊長——怎麼辦。”
這一聲也把沈青烈的意識給喚了回來。
沒人知道那短短數秒鐘内這位年輕的副隊長腦袋裡究竟閃過了什麼,但他迅速對身邊人說道:“快,布料、衣服,脫下來,把她包全。”
兩位哨抓緊照做的同時,沈青烈接着看向隊長:“就說遇到了個非常漂亮的嫩枝*,被丢棄的,幾乎全.裸,被玩得很慘,有一筆不小的分手費,我們在這稍微收拾。”
程川柏會意點頭,在原地沉默幾秒,接着把指頭一根一根艱難從瓶身上撤回,站起來往回走。
沈青烈一邊把這個異常生物包嚴實,一邊看着她,無意識喃喃出聲:“你到底是個什麼……”
乖巧被包的年輕女人微微彎眸,輕緩說道:“我是維樂絲,是您的AI生活管家。經檢測,您的心跳呼吸頻率高于平均水準,建議您用酒精塗抹手足心進行物理降溫。”
這處地角安靜了會兒,才不知道是誰嘟囔了句:“她隻知道個酒精降溫麼。”
這句話像是打破了什麼,沈青烈腦袋裡宛如有八百個他自己在打架:
‘她智商是不是有問題。這到底是人還真是個AI?她說自己是AI生活管家……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古怪的事,明明就是活人!’
‘但她剛才那一手,是憑空、像是從空氣中……’
‘她接下來哪怕是就地講道、白日飛升了,這也是個大活人。活的,會動會說話,有體溫,會喘氣。’
‘她怎麼會自己躺這,難道真是嫩芽?不、不可能。要不還是抓緊問她。另外,她到底是從哪兒——拿來的水。’
‘問問,問問,快問問,快問。’
‘可能是瘋了。這世道這種胡言亂語的瘋子瘋子常見……扯犢子。不可能。’
‘快問快問快問!’
沈青烈勉強從自己混亂且嘈雜的思緒中拔出來,沉聲警告:“不準出聲,知道嗎?一聲都不準吭,如果你不想被玩爛的話。”
奇怪生物已經被徹底包嚴實,那堆布料堆起來的類人形一動不動,沒有了女人的聲音,也沒有了那雙春綠色的眼睛。
沒幾秒鐘,沈青烈就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
他覺得這裡面其實什麼都沒有,隻是自己犯了癔症,或者是被沒看到的真菌孢子搞出了視幻覺(野外探索隊裡發生這種事的頻率可并不低),于是他立馬把布料扒拉開一條縫,正露出藏在裡面的那雙漂亮眼睛。
那雙春綠色的眼眸就彎起來,又朝他笑。
顯然,是非常精準聽話的執行了他的命令。
沈青烈一瞬間甚至感覺到了“安心”。
他把那條縫合死,手都放下了,想了想又擡起來,重新拉出一絲比剛才那條更窄的空隙,留給這個女人一點視野和喘息餘地。
為了方便拾撿物資,外出的拾荒者都會背大包、筐簍、或者支撐架。沈青烈蹲下,兩個哨把那團被包裹得很嚴實的東西挪到他背後的鐵架上,還罕見貼心地幫着把對方的腿調整到會更舒适些的角度,才抽出繩子捆.綁。
維樂絲就以一個坐姿且雙臂抱腿的蜷縮姿勢被固定在了沈青烈的背後。
沈副隊長撐着地站起,餘光掃到了旁邊地面——在高溫和烈日下,隻是這麼短短七八分鐘,原本的冰水就常溫微燙了。
由于内外溫差而出現的水珠盡數被蒸發幹淨不說,就連塑料外殼都有了一定角度的扭曲。
“水!水!”
“礦泉水!”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嘶啞聲音,是隊員過來了。
“那是什麼?酒精嗎?是酒精嗎?”
“搬走!快搬走!”
高溫缺水還得全副武裝進行活動的時候,沒人會多說一句話,隊伍死氣沉沉,像一群遊蕩在寂靜嶺裡的幽魂。
此時卻扯着一個比一個破的銅鑼嗓,聲聲似乎要瀝出血腥味,極端的渴望和貪婪好像可以從胸腔裡直蹦出來。
“快走快走快走!!隊長快走!”
之後是一片混亂。
沈青烈敢說,如果在場的是陽光基地的其他小隊,這次“意外”足以讓他們直接分崩離析、彼此互戰直至盡數死絕。
也是因為這個,一瞬間他生出了“所以是不是關于這方面的陰謀”的想法,但随即又把這點可笑的猜忌直接抛出大腦——絕不可能有人會付出這麼重的代價搞陷阱,也搞不出來。
但即便是全陽光基地都無法否認3号隊的紀律和義氣,此刻貼牆靠陰坐下的隊員們眼珠子還要麼是紅的、要麼是綠的,緊緊盯着那兩闆東西,隐隐躁.動。
隊長先說了一個字:“分。”
這個字足以表明态度,于是場面很明顯和緩了太多。接着副隊長沈青烈打眼一掃,一邊往外抽瓶,一邊用那啞到都很難分辨字眼的嗓子說道:“四四十六。老毛老郭一,哨一酒三……其他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