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給他自己和隊長留。
有些人注意到了這點,有些人顧不得。
水拿到手後,有的攥在手裡忍了又忍,最終沒喝,小心翼翼如捧珍寶一般收納在背包裡;有的利落擰開蓋,大口大口吞咽卻一滴沒漏;有的小口小口抿,抿到嘴唇上流出的血混了進去,在瓶子裡絲絲縷縷;還有的一邊喝一邊渾身哆嗦,抖到牙關咯哒咯哒響。
幾分鐘内,這片區域隻有接二連三起伏的各色吞咽聲。
實際上這水不管分不分,3号小隊最後都不會有異議。隻不過人的理智和感性沒綁定,即便腦子裡很清楚“按隊伍規定來說就應該統一收攏再分配”,但渴望和想要的心态卻沒有那麼容易消失。
這年頭連泥窩子水都找不着,更不用說這樣甜滋滋、連想都不敢想的幹淨礦泉水。
44度上下的高溫、包裹得嚴嚴實實、數日僅有很少且不幹淨的水資源攝入、輕咳一聲嗓子眼裡都會冒血、長時間的烈日下跋涉、大量出汗濕透身上的衣服緊接着又被熱度曬幹最外層……這時候在面前擺一瓶礦泉水。
忍不住啊。
水的數量不夠,哨喝完自己配額的小半瓶,想了想,把水遞過來又微微晃。
沈青烈避開了,思維想法全集中在自己身後。
……
喝空最後一滴,隻剩下完全的空瓶後,隊員們的視線也都陸陸續續移到了沈青烈的背後。
大概是有水潤過喉嚨了,又獲得了這罕見的收獲,他們也沒吝啬說幾句話,并難得有些擠眉弄眼:“副隊,你這就……背上了?”
以前外出的拾荒者偶爾也會在廢城撿到嫩枝嫩芽兒,有些一看就救不活或者被啃到一半的,自然是幫着給個痛快或者無視離開。
而要是比較幸運——嫩枝自己比較幸運,有一筆不錯的分手費,體貌也保存的可以,就會被帶回去。不管是團隊自用還是轉手賣出,都能帶來一筆“款子”。
這兩者3号小隊都不會做。
沒救的話他們也沒什麼辦法,有救就帶回去,給點東西吃、稍微養兩天再放生。之後這些人是回歸原點,還是能在基地裡找到新的立足之地,隊伍沒法管,也管不起。
而且因為那些嫩枝嫩芽被養得幾乎喪失生活能力,遇到困難第一反應就是攀附和讨好,到最後反而像是水蛭一樣粘在身上,所以後續3号小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救助了。
但無論遇到過多少次,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副隊長把人包裹得那麼嚴實,還放在了自己的“收獲*”裡——末世大環境下,即便前腳被輪過了,後腳也得爬起來做隊務,還得随時迎接腳踹和呵罵。
能把人背在背上,自己承擔雙倍的負重,真就能堪稱一句最高級的“寵愛”了。
“嫩枝兒還是嫩芽啊。副隊都看中了,那得多好看?”
隊員輕松地開着玩笑,又去看哨,“跟基地長那年輕兒子比呢?”
沈青烈表情輕動,眼珠微斜。
由于要喝水,哨的罩面也松開了,更瘦削的那位露出刻薄的譏笑,“姓姚的?他也配。”
跟和平時期的标準比,基地長的兒子确實沒有那麼優秀,但在末世背景下,别人灰頭髒污、削瘦幹癟時,還能保持服裝得體、白皙斯文、臉頰有肉,自然就已經稱得上“令人眼前一亮”。
這話讓隊員心裡更癢癢,有幾個年輕的都忍不住探頭探腦,即便清楚自己看不到,也頗有些樂此不疲。
沈青烈一開始把人包起來,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遮掩對方那異于常人的外貌和眼睛,還有一部分是末日生活裡養成的“好東西就要抓緊藏起來”的潛意識。
此時略一停頓,慢慢說道:“這次外出,不管再找到什麼,我都不會參與分配。”
沒有反駁都可以直接與默認劃上等号,更何況是這樣的“補償發言*”。
這話相當于提前定下了這個嫩枝兒的所有權,加上剛才沈青烈确實放棄了水分配,于是隊員都沒有意見。
畢竟對于最底層的拾荒隊來說嘛,隻要不是食人癖,否則這種隻具備性價值的活體同族往往還确實比不上一瓶幹淨礦泉水。
但确認這已經是沈青烈的私人物品了,他們就紛紛停止打趣,哪怕一個個明顯更興奮,難得有興緻地繼續跟身邊隊友擠眉弄眼,也沒有再提相關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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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拾荒隊都是徒步,再加上過程中探路、繞路、殺菌人、躲成群菌人、躲變異動物,以及在周圍尋找可用收獲,速度自然更慢。
為了盡可能讓每次危險出行都具備最高性價比,拾荒隊底氣比較足的話,都會在外面過夜。有時候風平浪靜、沒遇到必逃的局面,呆數天也是常事。
沈青烈難得有些心神不甯。
根據生存經驗,拾荒者會在日頭還沒落下的夕陽階段就停下腳步,找沒有徹底坍塌的建築安營紮寨。
一方面是光源燃料嚴重匮乏,不如借天光;一方面是由于維生素以及微量元素攝入不足,很多人有夜盲症,并且不少“母菌”在夜間更加活躍,晚上行進危險;一方面是現在的天氣極度極端。
太陽西斜到徹底落下這一小時左右,氣溫能從零上三十度直接掉到零下二十度,且伴随着劇烈的刺骨寒風。
一旦拾荒者們沒來得及趕上——不管是沒來得及找好合适的避風處,還是沒來得及搭好火堆帳篷。
就以現在人們的身體素質、脂肪水平和身上這些布料,手腳會立刻凍僵。四五十分鐘後,指甲蓋都會開始松動,幾個小時後,人就會徹底喪失活動能力。
今天3号小隊運氣不錯,順利找到一處比較合适的廢屋後開始卸包。
沈青烈卻是心不在焉地在周圍亂轉幾圈,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就帶着背後的東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