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物的甜香在空氣中飄散,托盤中的一小碗米飯粒粒晶瑩,還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上面點綴着一小撮肉末,旁邊還擺着一碟爽脆的酸蘿蔔和兩個幹癟的小沙糖桔。
盡管早就知道這裡不怎麼缺食物,但親眼看到這麼一盤色香味俱全、在眼下稱得上豪華大餐的午飯,依舊能給人帶來極大的沖擊力,更别說同樣的飯一共有四盤——黎望舒小心地接過托盤,吞下口中不自覺分泌的唾液,艱難地将視線從那堆肉末上移開,看向鄧華,“這裡……每天都吃這樣的飯?”
“心動了?”鄧華笑了,“如果我說是,你會為了它留下來嗎?”
黎望舒梗着脖子搖頭。
“好吧,看來我勸不動你。”鄧華遺憾地歎了口氣,“不可能天天這樣吃的,大戰過後,犒勞一下大家而已。”
不出十分鐘,幾人就風卷殘雲地把面前的餐盤掃蕩一空,連一粒米也沒有留下,杜蕊眼角甚至泛起了幸福的淚花:“好暖和,好幸福……我就是為了這一刻而活的!”
填飽了肚子,就該開始談正事了。鄧華叫來了劉春生——他穿着厚實的軍大衣,靴子上沾滿白雪和血液的混合物,手裡拎着把鏟子,不久前還在門外熱火朝天地鏟雪。
他生得高大又壯實,略有些拘束地盤腿坐在黎望舒面前,視線低低地壓在地闆上,有意不去看她裙擺下露出的觸手。注意到他的拘謹,黎望舒将觸手往回卷了卷,溫聲開口:“你好,我有些事情想請教你——”
“您、您盡管問!”沒等她說完,劉春生便條件反射似的大聲回答。
黎望舒眨了眨眼睛,無奈道:“别這樣,我又不會吃了你,還是說……你也害怕我的觸手?”
“不是的,我隻是……有點緊張。”劉春生急得漲紅了臉,有些手足無措,說得也結結巴巴,“怎、怎麼說呢……”
“大春哥,和兄弟們聊天的時候眉飛色舞的,怎麼對上正主的時候反而不會說話了。”鄧華哈哈一笑,用力拍了下劉春生的後背,“這家夥慕強得很,見識了你的實力之後,特别崇拜你,現在幾乎把你當成偶像了。”
“說了不提這個的!”劉春生一下子站了起來,瞪向鄧華,但低頭觸到黎望舒平靜的目光時,又像隻小綿羊似的,一下子縮了回去,“對不起,您問吧……”
“怪潮襲來之前,你們在城裡遇到了什麼?”觀察着他的神色,黎望舒輕聲發問,“能詳細講講嗎?”
“……”回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劉春生呼吸頓時沉重了幾分,拳頭緊握着壓在膝上,胸膛急促地起伏着;鄧華也收了玩鬧的心思,将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安撫地輕拍了兩下。
“那天,我們一行十來個人,開着兩輛卡車和一輛用來開路的大G,去城裡收集建材。”一陣長久的沉默後,劉春生艱難地開了口,“我們這個小隊幾乎每天都會出門搜集物資,隊伍裡個個都是殺怪物的好手,所以誰也沒把這次任務當回事。一開始确實什麼都沒發生,雖然招惹上了幾堆怪物,但都有驚無險地解決掉了……但就在我們裝滿了卡車、準備往回趕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地面開始震動——”
他喉結動了動,眼眶發紅,“我們以為地震了,于是趕緊把車往空地上開,但已經來不及了——樓房、小巷、下水道……從各種各樣的地方裡,一下子湧出了大堆大堆、多到難以想象的怪物,幾乎把整條馬路填滿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大部分兄弟還在車外頭,一瞬間就被拖進了怪群裡面,兩輛卡車載貨太多,上面還爬滿了怪物,根本踩不動油門……隻有我開的那輛大G馬力還算充足,一路碾着怪物沖出來了。”
“那時候我太害怕了,一時慌了神,隻顧着自己逃跑……”幾乎要被沉重的負罪感壓垮,劉春生一拳砸在地闆上,痛哭出聲,“我**的就是個逃兵!”
“别這麼說,就算你當時回去了,也隻能送死,沒有任何意義。”鄧華安慰他,“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敵人,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除此之外呢?”黎望舒皺眉,“怪潮聚集前難道沒有任何預兆?你有沒有見過什麼不尋常的人或事?”
“……沒有。”擦了把眼淚,劉春生仔細回憶一番後,搖了搖頭,“除去您那輛越野車以外,我們沒見到任何陌生人,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大家搬運材料的時候還特意放輕了動作,沒發出太大的聲響。”
黎望舒陷入了沉思。
……這樣看來,怪物似乎并不是因為受到了刺激才聚集起來的,比起自然形成,更像是人為幹涉後的結果。至于它們之後的去向,還拿不準究竟是跟着大春身後一路追來,還是一開始就目标明确地盯上了這個圖書館。
推斷到這個地步,她幾乎可以肯定,怪潮的形成與那道藍光脫不開幹系。但對方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目的聚起怪群、針對的又究竟是誰,她暫時還想不明白——其實不必深思,如果對方是沖着她來的,那麼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動作才對,隻需等待就能得到答案。
無論如何,為了不相互拖累,她似乎不應該在這裡繼續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