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這裡?”
黎望舒立在蕭條破敗的街頭,左右望了一眼,疑惑發問。
天剛蒙蒙亮,一行人就跟着連霏來到了她丢車的地方,可眼前隻有零星幾隻怪物在遊蕩,各種各樣的垃圾與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被稀薄的晨光照得微微發亮,車輛橫七豎八地報廢在街道上,唯獨見不到連霏描述中的銀灰色電車。
“不應該啊,誰把我的車開走了?”連霏比黎望舒更急,幾步沖過去,轉了一圈後,推開了附近的一扇門,“真的是這裡!你們看,當時半人怪物就是在這個屋子裡襲擊我的,地上的是我的血,收音機原來擺在這中間,現在也不見了……我、我沒說謊!”
“冷靜點,我沒懷疑你。”黎望舒眯了眯眼,“看樣子,我們慢了一步。”
“唉……我的車。”連霏看樣子很珍惜自己的車,哭喪着臉,心疼得不得了,“怪我先前太沒自信。早知道過程這麼簡單,我就早點說出來了。”
“隻是現在看起來容易而已。”黎望舒踏進屋子,掃視一眼,深深吸了口帶着黴味的空氣,“弄走你車子的,還不知道是人是鬼。”
“什麼意思?”連霏茫然地問。
“不覺得奇怪嗎?我們身處的地方離市中心很近,附近卻看不到多少怪物。”黎望舒說,“比起從外圍殺進來的時候,現在悠閑得簡直就像是春遊——這不符合常理。”
“這裡是某隻強大怪物的領地?”郁儀迅速反應過來。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聞風藻面色不太好看,按着太陽穴,聲音聽起來有些勉強,“從更深的地方能感覺到一股壓力,不算明顯,但非常沉重……我們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
“說的也是。”黎望舒點頭,“車都沒了,沒必要冒險。”
正當他們幾個準備離開之時,面前一棟大樓後頭突然探出了半張男人的臉——他雙唇輕啟,并未高聲叫喊,說出的一句話卻像乘上了風似的,清晰地送入了幾人的耳中——
“你們在找的,是一輛銀白色的電車嗎?”
“……”
空氣安靜了兩秒,幾人悚然一驚,紛紛掏出武器,戒備地緊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黎望舒沒有貿然回答,身下觸手一甩,打量對方兩眼後,高聲道:“别藏頭露尾的,往外走兩步,雙手舉起來!”
身後傳來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杜蕊非常配合地舉起了手槍,瞄準了那半張臉——對于人類來說,比起了解不多的觸手,槍械往往能更有效地産生威懾。
男人頓了一下,随即聽話地向外挪了一步,張開空無一物的手掌,展示自己的無害。
他上身白襯衫,下身西褲,理着一頭清爽短發,雙瞳漆黑,面色平靜——如果抛開他眼下的濃重青黑、深深凹陷的兩頰與眼窩,以及下巴上的青色胡茬不談的話,他生得頗為清秀。
“那輛銀白色電車是你們的東西嗎?”也許是因為距離遙遠,即便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男人依舊沒什麼表情,語氣溫潤平靜,“它被我藏起來了,如果你們想拿回來,就要幫我做一件事。”
孤身一人不帶武器,就這樣大大咧咧、毫發無損地出現在怪物遊蕩的街道上,任誰來看都能感覺到不對勁——黎望舒示意身後人留在原地,自己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沖白衫男人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白衫男人被籠罩在大廈的陰影裡,漆黑眼珠冷沉沉地盯着她,不為所動:“你為什麼不過來?”
“因為有求于人的不是我,而是你。”黎望舒揚起一邊眉毛,作勢要轉身,“我們沒那麼想要那輛車,不聽話我就走了。”
見她真的轉身要走,白衫男人眼珠動了動,不情願地向前走了兩步。他的面孔暴露在陽光中,濃重的黑眼圈搭配慘白面色,看起來簡直像鬼一般可怖。
一步、又一步……黎望舒屏息計算着他們之間的距離,在白衫男人進入她攻擊範圍的那一刻,她的觸手閃電般飛出,呼吸間的功夫就纏住了男人的脖頸與四肢,将他吊上半空。
“呃……”白衫男人表情痛苦,脖子被緊勒,呼吸不暢地艱難喘息着。
黎望舒卻微微一怔——與她預想中的死肉觸感不同,觸手下的皮膚溫熱又有彈性,緊勒在男人頸側的那根觸手甚至能感受到皮下動脈的鼓脹跳動,與蟲母捏出來的虛假肉塊不同,充滿了人類的真實感。
……難道是她想錯了?
不,不會有錯的,即便這家夥真的是人類,也一定藏着什麼她未發現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