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将男人放回地上,黎望舒收回部分觸手,仍留了兩根,将他的雙手手腕緊縛在身後,語氣帶着歉意,話中的意思卻十分強硬:“不好意思,現在人與人之間沒有信任可言了。想要合作,你就得接受這樣的形式。”
“……我能接受。”男人掀起眼皮,漆黑瞳孔迅速地瞟了她一眼,又極快地低下了頭——那一瞬間,黎望舒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違和感,卻又說不清楚是從何而來。
不想與他撕破臉皮,忍下了強行翻看對方眼皮的沖動,黎望舒将疑慮壓在心底,回身做了個危機解除的手勢。
“沒事吧?”杜蕊急忙趕了過來,手中依舊緊握着槍,先是将黎望舒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目光又移到白衫男人的臉上,被他鬼一樣的面色吓了一跳,“你你你……是人是鬼,多久不睡覺才能熬成這樣。”
“說說你的要求。”黎望舒沖他擡了擡下巴。
“我能看得出來,你們很強。”白衫男人面色陰沉,“我想請你們幫我除掉一隻怪物,一隻非常強大、将人類當作玩物的怪物。”
……
跟随着白衫男人的腳步,一行人向市中心的深處走去。
“這附近都是它的領地,不會有普通怪物接近。”散步似的,白衫男人腳步徐徐,溫聲解釋,“在它回來之前,這裡很安全。”
黎望舒随口應聲,目光停留在他瘦削的背影上,心中攀起一絲焦躁。
……白衫男人的速度在她看來實在太慢,連帶着她也不得不配合對方宛如龜爬般的腳步;眼下沒有表盤無法準确計算時間,在她的感覺裡,雖然沒有走出多遠,但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似的,這條路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受制于人的感覺實在令人不爽,要不是為了那兩塊光伏闆,她絕不會應下白衫男人的要求。
似乎感受到了黎望舒的不耐煩,白衫男人路上邊走邊交代了不少情報——據他所說,這片地區原先盤踞着兩隻高等怪物,其中一隻名為千羅的半人怪物,已經死在他們幾人的手中;另一隻叫做彼岸,實力與千羅差不多,但更為心狠手辣,會将捉來的人類殘忍虐殺,它昨晚出門去尋找千羅,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按他的描述,這隻名為彼岸的怪物除了背上的觸手與一身蠻力之外,似乎沒有其他攻擊手段。如果真是這樣,黎望舒隻需動一動觸手就能夠殺死它……但想起之前那股違和感,她心中又有些不安。
無論如何,不能全盤相信這個男人的話。
“還有多久才能到?”黎望舒忍不住催促,“還是我托着你走吧,這次一定不勒脖子。”
——事實上,她也嘗試過不征求對方的意見,直接将人舉起來。可白衫男人似乎有些傲氣,一旦她那樣做了,他就一聲不吭地被吊在半空,不再為他們指明方向。
“不必。”白衫男人再一次拒絕了她的提議,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棟高級酒店,“就快到了。”
一靠近酒店大門,腐臭的血腥氣便撲面而來,似乎有許多人曾被拖進酒店,門前一道道因拖曳形成的血迹暗紅發黑,向昏暗的大廳中彙聚——這光景,讓黎望舒想起了山城公寓底下的屍山血海,與安全通道前泡在血水中的半個小老太太。
杜蕊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事,面色微白,慌亂地與黎望舒對視一眼後,才重新鎮定下來。
黎望舒小心地推着酒店的玻璃轉門,一踏入大廳内部,鼻端的血腥氣更加濃重了。
她的目光被深處天花闆上懸挂着的物體吸引過去——那東西半隐在黑暗中,像塊風幹臘肉似的,被一條麻繩挂在天花闆上,靜悄悄地懸在半空,下方還綴着些條狀物,随着引力垂下。
又往前走了兩步,大廳内的沉悶空氣被轉門帶着流動起來,天花闆上的“臘肉”微微晃動了幾下,搖晃地旋轉了一圈——看清那東西到底是什麼的那一瞬間,她心髒一縮,驟然停下了腳步。
哪裡是什麼臘肉……那分明是人類的半個骨架!
屍體下半身的骨頭不翼而飛,胸骨部分白森森、血淋淋地,表面還附着些幹癟發黑的碎肉,吃剩的内髒腸子被随意纏在骨頭上;頂上一顆頭顱保存得格外完整,雙目圓睜,表情痛苦,生前似乎遭受了一番折磨。
目光再投向更黑暗的深處,裡頭的天花闆上影影綽綽地挂着不少類似的東西。身後傳來短促的吸氣聲,杜蕊幾人也看清了那具屍體。
“怪物的巢穴就在裡面。”白衫男人回頭盯了黎望舒一眼,黑漆漆的眸子明明迎着陽光,裡頭卻映不出一絲光亮,無端地有些瘆人,“随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