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儀默默搖頭,看起來不太高興。
“那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黎望舒接着說,“聽你的描述,我大概能猜到,上輩子那個我的困境源于自身,過不去自己那一關,誰都幫不上忙。”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郁儀悶聲道,“說了這麼多,你就是想勸我接受塞拉斯,你想帶他一起走。”
“居然被你發現了。”黎望舒笑着誇他,“真聰明。”
“就算不說這些,隻要是你的決定,我都不會反對的。”郁儀無意識地捏着自己的指節,“但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讨厭他。”
後半句話,他說得斬釘截鐵。
“我知道。解釋這麼多是怕你想太多,又不是逼着你和他好好相處。”黎望舒忍着笑說,“塞拉斯知道的一定比你我更多,但看他那副樣子,恐怕不會輕易透露,我得和他打持久戰。”
郁儀郁悶地“嗯”了一聲。
“而且,我有種預感。”黎望舒接着說,“就算不把他帶上,他也會偷偷跟上來的。相較之下,我更願意将他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他是跟蹤狂?”郁儀睜大眼睛。
“淡定點,我猜的,沒證據。”黎望舒将他按下,“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和大家通個氣之後,我就去找塞拉斯。”
郁儀點頭。
該聊的差不多都聊完了,房間陷入了靜默之中。今晚輪到郁儀守夜,黎望舒等了一陣子,剛站起身來,想去找地方睡覺,郁儀卻突然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想問一個問題。”
“說。”
郁儀不知為何漲紅了臉,吞吐了一陣子之後,又頹然地塌下肩膀,“……不,沒什麼。”
黎望舒不爽地眯起眼睛。
“你這種行為非常惡劣。”她俯視着郁儀,嚴肅地說,“這樣吊人胃口,讓我怎麼睡得着。”
“對不起……”郁儀垂頭喪氣。
“快說,到底想問什麼。”黎望舒催促。
又猶豫了半天,郁儀終于吞吞吐吐地開了口:“你覺得……上輩子那個她,到底喜不喜歡我?”
“……”黎望舒無語地盯着他看。
“我都不打算問了,你非要聽。”郁儀幾乎要将臉埋進膝蓋下面。
“好吧,我沒打算嘲笑你,隻是沒想到你會問這種問題。”黎望舒歎了口氣,重新坐在他身邊,“大概是喜歡的吧。”
“但她什麼都不告訴我。”郁儀說着,眼眶又開始發燙,“半夜出門的時候也是,不告而别的時候也是……為什麼什麼都不對我說,這樣也能算喜歡嗎?我對你來說算什麼,路邊的小貓小狗嗎?”
“對我發脾氣也沒用啊,我又沒經曆過那些。”黎望舒說。
郁儀抽了下鼻子,不說話了。
“别那麼傷心,她肯定喜歡你,要不然也不會與你一同生活那麼久,還帶着你到處跑。”黎望舒斟酌着說,“隻是還沒喜歡到将一切都袒露給你的地步。”
“我明白了。”郁儀聲音帶上了鼻音,“是我不該問的。”
“别這樣說話。”黎望舒無奈,“她沒那麼喜歡你也是有好處的,别以為那是什麼好事。她要是真的愛你愛到死去活來,你活不過那天晚上——她去死之前,一定會先殺了你。”
在她的認知中,一切事物都可以被分為兩類——可以割舍的、無法割舍的。對于喜歡的事物,如果情感不深,那最好在它成為軟肋之前就利落地割舍掉;如果已經不能割舍,那麼就保護到底,絕不允許背叛——為了保證對方的永遠忠誠,死亡是必須的。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面對這樣稱得上威脅的話語,郁儀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的。死在你手裡,我心甘情願。”
“……對了,差點忘了你病得也不輕。”黎望舒扶額。
又是一陣沉默。
“那你呢?”郁儀半張臉還埋在臂彎裡,黑眸亮晶晶的,用盡了畢生的勇氣,終于問出了這句話,“你喜歡我嗎?”
他靜靜地等待着她的回答,隻覺得内心前所未有地安穩、飽脹,被輕飄飄的情感充盈。
他從沒想過,她居然願意花這麼多的口舌來安慰自己。回答其實不重要,這已經足夠了。
“當然了。”一瞬的驚訝過後,黎望舒笑眯眯地說,“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