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稱結構的米花圖書館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整棟建築從外部看亮堂堂的,散發着知識的光輝。
然而走進内部就會發現,今天并不是周末,訪客寥寥無幾,館裡顯得有些空曠。
琉璃聽着自己高跟鞋敲擊地面的回響,放緩了腳步。
管家諸葛光忠走了一段發覺不對勁,回頭發現一不小心把大小姐落在後面了。
“需要換鞋嗎?我記得車上應該有備用的運動鞋。”
琉璃搖頭,“就這樣吧,我去四樓閱覽室随便找本書打發時間,你辦完事情過來接我。”
兩人在一樓大廳分開,去往各自的目的地,琉璃獨自乘坐電梯來到四樓,隻開了一半照明的樓層顯得頗有幾分陰森。
閱覽室裡,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性工作人員正在整理書架,聽見琉璃的腳步聲後探出頭提醒,剛剛接到館長通知,今日有一批新書上架,閱覽室暫停對外開放。
琉璃看了看他的工作證,上面顯示的姓名是玉田和男,“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提前通知或者在一樓服務廳張貼通告嗎?”
長相敦厚的玉田和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鞠躬賠禮,“館長臨時通知……是我們工作失誤,給您造成不便真是非常抱歉!”
琉璃不為所動,“道歉我收下了,不過,我不打算為貴館的工作失誤買單,現在麻煩你讓開,我要進去看書。”
玉田和男看着眼前這位神情嬌縱的大小姐,很是為難。
接近退休年齡的西裝男從閱覽室對面的辦公室走出來,神情不悅地問:“玉田,發生什麼事了?”
玉田和男低着頭局促不安,“館長,這位小姐不知道閱覽室暫停服務,堅持要進去看書。”
被稱為館長的男人打量了一下琉璃的穿着,視線逗留在她脖子上的紫寶石項鍊上,貪婪的眼神讓他那張酷似大馬猴的臉看上去更加滑稽醜陋。
“小姐您好!鄙姓津川,是這間圖書館的館長,很抱歉因為我們工作人員的失誤攪擾您的閱讀雅興,不嫌棄的話,請到我的辦公室喝杯茶。”
琉璃接過津川館長遞過來的名片,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又看了眼館長辦公室裡幾乎要把自己整個蜷成球藏起來的女孩。
一天之内兩次遇到同一個人,這算不算緣分?
不過,看水口香奈的樣子,似乎很怕被自己看見并認出來,這是為什麼呢?
拜訪圖書館館長,難道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真的很難不讓人把正常事情想歪啊!
琉璃手指輕輕撚了撚燙金名片,“有的人,臉上滿是故事,有的人,臉上滿是事故。館長先生,你的茶還是留着自己慢慢喝吧”。
說完,踩着高跟鞋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
津川館長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莫名其妙!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們真是越來越沒禮貌沒教養。玉田,你說是吧?”
玉田應和了一聲,心裡暗暗琢磨女孩剛剛那句沒頭沒尾的話,總覺得對方那句“滿是事故”意有所指,并不僅僅是諷刺館長長相……
津川館長不滿地瞪了眼老實木讷的下屬,心裡再次嫌棄對方個性過于沉悶不懂得為上司提供良好的情緒價值。
可是轉念一想,這樣的員工未嘗不好,尤其是對自己這樣一個不時借用工作和身份的便利,從事秘密交易的人來說。
電梯停在三樓,琉璃脫下鞋子走出電梯,躲開工作人員的視線走樓梯重新回到四樓。
館長辦公室的門緊閉,閱覽室的門半開半合,裡面傳來說話聲,似乎正在讨論兩本外文書籍的價格問題。
琉璃悄無聲息摸進閱覽室,借着書架的掩護隐藏身形,隔着幾排書架,她默默旁聽了水口香奈和津川館長完成一單交易。
此時,她已經可以确定,兩人的交易物品絕非普通圖書,因為價格實在高出太多倍。
“眼睛紅紅的真像一隻小兔子!看來她也知道自己帶回去的圖書究竟是什麼好東西吧。”
津川館長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将放置特殊“圖書”的書架推回原來的隐蔽位置。
今天不是周末,圖書館根本就沒多少訪客,四樓這間閱覽室的兒童區一眼看過去更是空無一人。
津川館長壓根就沒發現房間裡除了他自己,其實角落裡還藏着一個人。
離開閱覽室的時候,津川館長順手關掉了室内照明,偌大的閱覽室頓時顯得陰森起來。
琉璃摸黑走到津川館長剛才拿取書籍的位置,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拿在手裡,然而,沒發現任何異常。
正要将整排書全部取下一一查看,手指接觸到書架的瞬間她拍了拍自己額頭,意識到自己選擇錯誤。
最直接的方法難道不是直接去找到水口香奈向她求證嗎?
琉璃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估算了一下距離地面的高度後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就在她身影落地的同一時刻,閱覽室的門再度被打開,圖書館工作人員玉田和男推門而入。
看到打開的窗戶,長相敦厚的中年男人沒有多想,走過去将窗戶重新關上,開始今日閉館前的例行整理工作。
水口香奈臉色蒼白地走出米花圖書館,溫暖的陽光驅不散心頭恐懼和黑暗,懷裡的背包
仿佛重達千鈞,壓得她整個人擡不起頭。
雖然在出發來東京之前已經做過千萬遍心理建設,并且也已經順利買到小姐需要的“特殊商品”,可真正到了這一步,她才深刻意識到,自己怕不是走上了一條和小姐一樣的不歸路。
雖然這是她自己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迫作出的選擇,可是,不可避免地覺得害怕和後悔。
如果,如果當初沒有答應老夫人就好了,又或者,哪怕隻有一次也好,勇敢地拒絕小姐的無理要求就好了……
七槻,救救我!
我真的、真的不想成為有罪的人!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落在她的肩膀,一個好聽的聲音宛如天籁在她頭頂響起。
“嗨,小可愛,我們又見面了!請問你是迷路了嗎?”
少女明媚鮮活的笑顔闖入視線,同為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這位琉璃小姐看上去更加有親和力,眼神裡絲毫沒有上位者對待下位者的傲慢和輕視。
水口香奈呆呆注視着琉璃的眼睛,奶奶說過,黑發黑眼的爺爺是她見過最英俊、最溫柔、最強壯的男人。
香奈,你知道嗎?黑色,是這個世上最溫暖的顔色。
水口香奈永遠都記得,奶奶臨終說這句話時,臉上幸福美好的笑容。
“被黑暗吞噬,是很幸福的事嗎?”
琉璃聽着女孩的呢喃,極緻純粹的黑眸裡湧出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不知道哦!你要試試嗎?”
水口香奈定定看着她,期待得到一個會令她安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