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很是喜歡這個年輕後輩,眸光流露出欣賞,聲線卻柔緩了些:“家中母親與我外甥女,還須你多多費心了。”
白适拱了拱手,姿态從容,“老侯爺說哪裡話,此正是理應本分之責。”
二人對答有應,一時竟若無旁人一般。
阮氏沒好氣地睨了老侯爺一眼,轉而又眉眼柔和,朝羅宜虛虛擡按了下手。
羅宜會意,心中卻是失笑片刻,待款款入座,又聽他二人聊了會兒,這才恍悟此人便是傳言中的神醫,她靜靜瞧了眼。話說得很是漂亮,隻是這樣年輕,當真能稱一聲神醫嗎?
不知.....能否解得她手中的秋日黃......
正思忖,白适卻驟然轉過一雙眸子,四目相對間,一眼看穿她眼底不堪托付的疑色,他有多久未瞧見這般質疑之态,暗自好笑,似挑釁一般,微微歪頭,朝她暗暗挑了挑一側眉毛。
這一幕盡數被羅宜收入眼中,她眉間不由凝了一瞬,側目瞧了眼白川鸢,薛蓁道她是自娘胎帶出的病根,時而咳喘不甯,時而失力乏困,雖不緻命,卻很是纏綿。而侯府祖母自卧榻不起後,性子便一日急躁一日,任誰來看探都将打趕出去,縱是老侯爺來都不能幸免。
而這個白适還未見着醫術如何,卻已然有幾分恃才放曠,這如何使得.......
白川鸢察覺視線,緩緩回眸瞧向她,指尖攜着絹帕輕撫了撫面頰,輕聲道:“郡主,可是我狀貌又異?”
羅宜頓時回過神色,搖了搖頭,眸光卻閃了閃,随即笑道:“鸢姐姐镯子好生清潤,可否教我瞧一眼?”
白川鸢微愣,手臂微擡露出腕邊的翠玉镯子,玉石通透浸潤,镯身上雕刻着雲間山水,确是價值不菲,可她方才有将此物露了出嗎?
略微遲疑地将手腕伸了去,羅宜眉眼露出喜色。
二人之間隔着一張方案小幾,羅宜假意欣賞把玩,一面用廣袖遮掩着,指腹不經意間探着白川鸢脈息,浮濡遲澀,是虧損之象,須日日溫養,羅宜暗暗記下。
“郡主可是喜歡?”
羅宜收回手,搖了搖頭,“姐姐手腕纖細,美玉還是更襯鸢姐姐。”
卻一擡眼,白适與老侯爺對談中,分出一記眼神,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肩頭微不可見地聳了聳,又渾不在意地收回視線。
瞧來輕蔑又自傲。
羅宜暗哼一聲,流露幾許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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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後,書房内。
羅宜垂身案牍,瞧得極為認真,查理賬務縱是今日不學,明日也逃不過,不若早早上些心思,學着接手府内事務,她深知隻有做得滴水不漏,才能堵上旁人的閑言碎語。
何況,她隻是慢了些,究竟誰說不能後來者居上.....
她身側候着柳嬷嬷,是昨日從阮氏那處請來的,她瞧着面善,行事又很是利落,今日教授事務時也深入淺出,通俗易懂。
忽地,門外小厮叩門聲,說:“郡府馮伯眼下在門外候着,隻說來見您,小人邀人入府來,老伯卻又扭着不應。”
羅宜微愣了瞬,忙迎了出去。
行至門廊下。
馮伯遠遠瞧見她,面上露出喜色,羅宜眼瞧着不似出了事的模樣,這時心才落進了肚子。
待及近前,羅宜眉間皺了皺,問:“馮伯何不進去歇着。”
馮伯眸光掃及她身後跟出的一衆随從,遲疑了一瞬。
羅宜會意,眼神掠過,衆人盡數退至十步之外。
郡主之身出入間少說十名婢子相陪,瞧來是尊貴了些,可與她确是拘束得很,須尋個契機破一破才是。
馮伯這才微不可見地嗐歎了聲,聲音仍放得極低:“小姐,王副将前幾日氣沖沖去了郡府,原想着暫宿也無甚大礙,不想卻怎也不願再回營中,老仆問了又問,他卻也答不出什麼,隻一味問小姐何時回府上去。我說小姐如今出嫁,比不得往日随性,何時回府也未定。”
“這一連幾日下來,都隻窩在府中不與人走動,神色瞧着更是沉悶了許多。我憂心拖延出了事,這才又尋了過來,王副将許是有事要與小姐商議,卻又非急事,可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他又是外男,也不好請帖去侯府。隻好耐着性子在郡府候着......”
羅宜眉間微凜,沉思片刻,緩緩道:“約莫,是營中有了什麼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