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隔間,水氣氤氲。
羅宜整個身子浸入水面,熱氣蒸騰,将白膩瓷淨的肌膚熏染上一抹嬌憨粉色,她倚靠着木桶邊緣,雙臂輕搭在桶緣,微微仰靠着頭,雙目輕阖,墨發如瀑散在身後,幾名婢子安靜立在身後侍奉沐發,偶或走動,也腳步輕緩落下鮮少發出響動。
督察院案務繁多,原以為薛衡近日皆會留宿官衙,不想竟匆匆回了府。今夜原定與王默相約去查探周君度一事,可眼下……
羅宜眉間微蹙了蹙,薛衡警覺,隻怕難以抽身。
她鴉羽般濃密眼睫輕輕簌動,而後緩緩睜開眼,手臂虛擡,當即有婢子垂着身恭敬相扶,伺候出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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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火燭通明。
羅宜緩緩掀過帷幔,步入内室,入眼,薛衡落座桌案旁,身影背對着她,一手扶着下颌,支倚在案邊。
她走近了些,卻見他雙眸沉沉阖起,眉心微微皺着,呼吸勻稱,肩頭胸膛有節奏的輕緩起伏。
她清瞳滞了滞,竟是累極睡了過去,她走近了些,眸光低垂,薛衡儀态極佳,縱是此時疲乏殆盡,身姿也極為端正。
她靜靜瞧着,忽而思及往日時分竟未細細端詳過他的容貌,似從未睜眼瞧過。往昔,她隻知薛衡生得極好,是京中衆多貴女囑意的待嫁郎君。
她視線輕柔,寸寸劃過薛衡清隽面龐,他眉眼深邃,平素清醒時十分肅正,許是因久居高位,眼風不經意間掃過,便教人頓生寒涼。
她身負命案,雖四處遮掩着并未露餡,卻仍有好些次險扛不住他審視的眸光。薛衡此人心思極沉,縱心底已有萬全籌謀卻也不會在面上洩露幾何,喜怒更不會宣之于口,教人難以分辨。如今她為賊寇,卻嫁與了一名斷獄堂官,說來恰有幾分荒唐。
羅宜幽幽歎了一聲,她如何不怕呢,薛衡行事端直,審案手段卻極盡狠厲。倘有朝一日她未能雪恨,反而敗露此間諸多蹤迹,屆時若落入他手裡,隻怕他不會看在父兄的面上輕饒于她......
可......眼下瞧着這張臉,她心中卻仍不可抑制地為之顫動。
她清潤眼眸中細碎星光微漾,而後在他半步之外緩緩低下身子,她緩緩擡起手臂,玉蔥指節伸出,卻虛虛落在他微皺的眉心處,不敢碰觸。
停頓片刻,指節緩緩下劃。
他鼻梁高挺,唇色略淺,形狀卻是好看的仰月形,唇角縱是不笑也自有好看的弧度。
羅宜眸中浮過細碎的星子,視線微微凝滞在此。
不曾發覺。
頭頂一雙眸子已不知在何時微微睜了開,此時黑眸微滞片刻,下一瞬,眼池深處似有濃墨暈染,圈圈浸染,愈發深沉。
薛衡身子保持不動,鼻下充斥着的盡是她拂袖掠過的溫軟甜膩。方才,他在她進屋時意識便已回轉許多,隻是察覺是她又瞬間卸下了防備,卻不料,片刻後她周身氣息緩緩靠近,卻靜默着默不作聲地靠近。
當下以為她又使了壞心,有意捉弄。一時,便隻作假寐,耐心候着她下一步動作。
卻不想,他等來的,竟是一雙脈脈猶春水清潤的雙眸。
薛衡喉間滾了滾,心弦乍然繃緊。
他在這雙眼底見過許多心緒,往昔她張揚明媚,卻不喜他近身,偶或性子上來,更要攜着幾個随侍設計絆他一絆。
隻是計策到底虛浮,教人一眼便能看穿。每每落了空,她瞧他的眼神中更會染上幾許怒意,可那副神色放在她眼中卻隻教人覺得嬌憨,引得人暗暗生出笑意。
計策落空,十之八九。薛衡心中默默記着,偶或也會裝作無所察覺,失足染上一身狼狽,屆時,羅宜便會從角落跳出,居高臨下瞧着他落魄樣子,眼底盡是明豔的笑意。
如今,她眉眼依舊惹眼,可眼池深處卻再無往昔的松快恣意,取而代之是一股淡漠沉靜,縱是眼下身已安穩,她眼底的忌憚防備卻猶若陰雲,在她清瞳上蒙上一層薄霧。
更莫提在他身旁,總是略顯拘束,偶或瞧向他時,眼底更會染上幾分懼意。
薛衡靜靜望向她。
忽地。
視線猝不及防對上。
羅宜美眸登時睜圓,鴉羽般濃密眼睫慌亂中輕輕簌動,驟然撤回手臂,卻被薛衡瞬間攥在掌心,他大掌緩緩收緊,手臂輕提,下一瞬羅宜便被他攬腰困于腿間,另一隻手環在柔軟腰間,将人穩穩攬入懷中。
幾乎瞬間。
咫尺間,氣息交融。
溫軟氣息頓時萦繞周身。
薛衡低眼,眉峰微挑:“可瞧夠了?”
羅宜瞧着眼前頓時放大的俊臉,眸光閃動,心頭鼓點亂作一團,慌亂中攥上薛衡胸前衣襟,手中揉揉皺皺。
她無措舔了舔唇邊,卻見薛衡眸光微凝,眼池深處霎時間暗了暗,眼中侵略意味濃重。羅宜隻覺腰後貼緊的大掌灼熱發燙,隔着一層單薄絲料幾乎要将她融化。
一隻手仍攥着羅宜手腕不放,呼吸間,更有緩緩收緊之勢,将她身子一點一點拉近,直至柔軟貼合冷毅,半絲縫隙不留。
羅宜眼中二人距離愈發靠近,胸口緊貼着胸口,薛衡卻仍覺不足一般,貼着她腰肢的大掌一點一點按着她逼近,力道之大幾乎似欲将她揉作一團。
羅宜吃痛不由嘤咛一聲。
似預料到之後會發生什麼,她心口微弱起伏,攥着他胸前衣襟,更緊了幾分,她微微擡起眸子,氣息微喘,喚了聲:“薛.....薛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