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了十來天,家中的糧徹底吃沒了,沒辦法,秦安帶好巾子,冒險外出買東西。
往日人頭攢動的街上此時空無一人,一陣風卷着落葉飄過,更顯寂寥。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傳來陣陣哀嚎聲,秦安腳步一頓,面色也變得凝重,但家裡還有四張嘴嗷嗷待哺,他緊了緊臉上的巾子,大步往前走。
從家裡到糧行要經過縣衙,越接近縣衙,那陣陣哀嚎聲越大,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縣衙情況讓秦安大吃一驚。
縣衙往前十步處橫拉着一條繩子,有兩個衙役正在帶刀巡邏,縣衙大門大開着,從門口望去,庭院裡躺滿了人,而縣衙大門廊下也躺着一排,整條街的哀嚎聲便是從這些人口中傳出。
大夫面上半圍着白色巾子,穿梭在人群中忙忙碌碌,一會兒翻翻這個人的眼睛,一會兒把把這個人的脈搏,一會又在這些人周圍撒着綠色粉末狀的東西——而這些躺着的人便是得了瘟疫的人。
夏天天熱,這些人又不得碰水沐浴,陣陣酸臭跟着空氣飄出,令人作嘔。
秦安打了個寒顫,提着一口氣直接跑到糧行。
糧行生意因為瘟疫受到劇烈沖擊,秦安拍了五六家糧行的門才有一家開,掌櫃開門時手都是抖的,縮着脖子,幹巴巴道,“幹……幹什麼?”
秦安掏出懷裡的銀子,舉在半空,“來買東西。”
“哦哦。”糧行掌櫃松了口氣,忙不疊拆開兩個門闆讓秦安進來。
果然,錢的魅力無處不在。
“你要買什麼?”掌櫃搓搓手,候在一旁問。
“二十斤米,十斤白面,還有十斤苞米面。”秦安說完,又問了一句,“對了,掌櫃,你知道哪裡有菜買嗎?”
掌櫃邊裝邊答:“唉,現在的形勢誰還敢出來賣菜?能買得到主糧就不錯了,昨天我還聽說因為這場瘟疫,溫縣已經死了兩百多号人。”
“這麼多?”這才不到一個月,秦安着實是被驚到了,臉色都白了兩分,“難道就沒有醫治的方子?”
掌櫃:“聽說達爾府那邊送來遏制瘟疫的房子,但不太管用,效果一半一半的,命大的能撐得下來,運氣不好的隻能到閻王爺那兒報道。”
說話的間隙,掌櫃已經裝好幾袋米面,“喏,一百兩。”
秦安小小的倒吸一口涼氣,嘴角抽搐,“一百兩?掌櫃你确定沒說錯?”
“沒錯啊,就是一百兩。”掌櫃道,“如今溫縣進出不得,衙門提供的糧食又有限,現在吃的可是這溫縣裡頭最貴的東西,你現在一百兩還能買到,再過段時間來,怕是一千兩也買不到十斤米。”
無法,秦安隻好照樣付錢。
臨走前他又多嘴問了一句:“對了掌櫃的,你知道縣衙裡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嗎?”
掌櫃正跟在他後面要去把門闆嵌上,聞言,他皺眉想了一下,“唔,你說這個啊,得了瘟疫的人不想在家傳染給家人,也不想等死,但醫館又不接受他們,沒辦法,他們隻能拖着病體去衙門,前段時間朝廷下了命令,要各個地方的官衙盡全力救治病人,同時不得讓瘟疫繼續散來,這去的人多了,衙門隻能開門,同時招大夫給他們看病。”
“原來如此,多謝掌櫃解惑,告辭。”秦安一人扛着三袋米面回家。
到家的秦安沒着急進後院,而是在廚房轉轉,用艾草熏一遍身體,看看時間,将米飯悶上,又把菜洗好才去後院。
正房廊下,雲荷正在吃糕點,旁邊還放着一碟腌酸梅子和一碟腌辣椒,瞧見秦安進來,她朝他招招手,笑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去廚房焖了飯。”秦安俯身,親親她嘴角,不想讓她擔心那麼多,就沒說外面的情況,“……糧食漲價了,今兒出去花了一百兩。”
“啊?”雲荷震驚地張大嘴巴,嘴裡的糕點不小心噴了出來,她急忙去擦,又道,“才一個月就漲了這麼多,那要是再晚點豈不是什麼都沒了?”
秦安:“糧行老闆也是這麼說的。”
雲荷歎了口氣,目光悠悠望向院中開的正盛的荷花,“也不知道這場瘟疫什麼時候結束?再這樣熬下去,溫縣好不容易好起來的生活就要被打回原來的樣子了。”
秦安沒接話,隻是看向她目光多了層柔光。
當晚,秦安覺得自己喉嚨癢癢的,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咳嗽出聲,他聲音又大又突然,直接把旁邊的雲荷震到筷子掉落。
雲頌言放下筷子,給他倒了杯水,“嗆到了?喝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