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被厚重的雲層吞噬，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鋪滿了青石闆的小徑。伏禦與沈觀并肩而行，手中提着大包小裹，腳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沈觀的黑色大氅在風中微微揚起，露出内裡暗紅色的錦緞，襯得他眉目如畫，唇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内裡則是一襲竹青色的廣袖長袍，袖口繡着霜色暗紋，随着他的動作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仿佛冬日裡的一抹清寒。

小黑低吼着從院中竄出，幽藍的火焰在獠牙間若隐若現，四爪踏雪無聲，卻在嗅到沈觀袖中肉幹的香氣時，瞬間收斂了兇相，尾巴搖得飛快，拍得積雪四濺。

"你這饞狗。"

沈觀輕笑一聲，聲音如清泉擊石，帶着幾分戲谑。他故意将肉幹抛向空中，小黑猛然躍起，四爪燃起青焰，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灼灼的火痕，仿佛夜空中一閃而逝的流星。

梵音從廂房走出時，正見沈觀負手立于那株老梅樹下。竹青色的衣袂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綴着的墨玉禁步，玉墜相擊，發出清越如泉的聲響。他側頭逗弄小黑的姿态，恍惚間與她夢中那個背影重疊，令她一時怔忡。

"阿姐？"

梵雪輕扯她的衣袖，聲音軟糯，帶着幾分疑惑。梵音這才回過神來，卻覺得那道目光如雪落梅枝，輕飄飄地落在自己發間，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溫度。

伏禦将春聯貼在老梅虬枝上，紅紙映着沈觀的青衫，顯得格外醒目。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對聯的邊緣，唇角微揚，似乎對這副對聯頗為滿意。小黑忽然豎起耳朵，瞳中的血色驟亮，沖着虛空低吼一聲，獠牙間再次燃起幽藍的火焰。

沈觀指尖彈出一縷青光，暗處頓時傳來一聲痛呼，一個小偷狼狽地從陰影中跌出，捂着肩膀倉皇逃竄。

"倒是比巡捕更管用。"

伏禦瞥了眼小黑燃燒的尾焰，語氣淡淡，手中卻不停，将手中的兔兒餃捏成蓮花的形狀，指尖靈巧如舞，仿佛在雕琢一件藝術品。

小黑聞言，得意地昂起頭，尾巴搖得更歡了，尾焰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弧線。梵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觸手之處溫暖而柔軟。她擡眸時，卻見沈觀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眸色幽深似潭，仿佛藏着無數未說出口的話語。

暮色四合，小院裡已燈火通明。老梅枝頭懸着琉璃燈，暖光透過冰棱折射出七彩光暈，将院中的一切籠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影中。石桌中央的銅鍋翻湧着奶白色的濃湯，香氣四溢。小黑伏在梵雪腳邊假寐，爪下卻壓着一塊偷藏的年糕，尾巴偶爾輕輕擺動，顯得惬意無比。

伏禦坐在一旁，手中捏着一隻精緻的蓮花餃，眸光在沈觀輕輕掠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這裡不歡迎吃白食的人，想吃就得自己動手。”

沈觀聞言，眉梢微挑，淡淡道："說得像是隻有你會一樣。"

伏禦與沈觀相對而坐，手中各執一塊面團，指尖靈巧地揉捏着。伏禦的餃子皮薄如蟬翼，餡料飽滿，捏出的褶子如同蓮花瓣般精緻。沈觀則是不疾不徐，手中的餃子形狀規整，每一個褶子都恰到好處，仿佛經過精心計算。

小黑也湊熱鬧似的，尾巴搖得更歡了，仿佛也在為這場即将開始的比試助威。

一旁的梵音抿唇輕笑，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并未多說什麼話，攜着雪兒賞梅看雪。

"開宴吧。"

沈觀将金絲棗馍放在梵音面前，指尖無意間擦過她的手背。兩人俱是一怔，瓷勺落進湯鍋的脆響驚得梅枝微顫，抖落細雪紛紛。伏禦見狀，眸色一暗，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

爆竹聲忽而炸響，天際綻開萬千火樹銀花，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梵雪裹着狐裘仰頭望去，琉璃般的眸子裡盛滿流光，笑得倒在姐姐肩頭，狐裘上的絨毛随着她的動作輕輕顫動。

沈觀舉杯欲飲，眸光卻落在梵音發間那片梅瓣上。他擡到半空的手頓了頓，終是默默收回，指尖輕輕摩挲着杯沿，仿佛在掩飾那一瞬的失神。

"願新年——"梵音話音未落，小黑突然叼着紅綢福簽躍上石桌，尾巴搖得歡快，尾焰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的弧線。那簽文竟是"歲歲常相見"，朱砂字迹被犬牙咬得模糊，卻依舊清晰可見。

夜風卷着梅香掠過，沈觀的青衫下擺與梵音的裙裾悄然交疊，仿佛命運無聲的交彙。

小黑扒拉着梵雪要肉幹，尾焰掃過沈觀的衣角，卻連半分焦痕都未留下，仿佛這一切都隻是冬日裡的一場幻夢，溫暖而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