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亞碧綠的眼睛滾到眼尾,瞄了他一眼,又轉回正面,留給他大片眼白,以及一句平靜的話:
“馬上就要放學了,别忘了我們的約定。”
松田當然記得:
“舉高高比賽?”
?
是約架。
哦對,是舉高高比賽。
瑪利亞給比賽添了一把火:
“輸的人要學狗叫。”
松田不覺得他會輸,豪情壯志地答應了這個賭注:
“好,到時候不許耍賴,耍賴會變小狗!”
放學後一年A班除了值日生要稍晚,其他二十來個同學簇擁着瑪利亞和松田,浩浩蕩蕩地前往後山小樹林。
他們自己行動還不算,還在同級生好奇地過來詢問的時候,以六歲兒童的語言表達能力加上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加油添醋地描述了這場pk。
放學時間過了一個小時,鈴木媽媽問鈴木爸爸:
“家裡是不是少了點什麼?”
瑪莎拉蒂“嗚呋”地叫了一聲。
鈴木爸爸思考片刻,得出結論:
“親愛的,去散步吧。瑪莎拉蒂已經等不及了。”
放學時間過了三個小時,瑪利亞和松田誰也不看誰地并肩出現在家門口的街上。
瑪利亞腿長步子大,松田小短腿捯得快,幾乎不分先後地站到了自家門口。
不得不願賭服輸地學了狗叫,十分不忿的松田氣哼哼地揮拳:
“今天我舉起了全年級的人,還有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前輩!要不是最後不小心摔倒了扣了五分,怎麼會輸給你?”
瑪利亞才不跟他争論這個,嘲諷道:
“手下敗将。”
開門進屋,把松田和他惱怒的大叫關在外面。
她強撐出來的雲淡風輕立刻消失不見,一張秀麗的小臉龇牙咧嘴,面目猙獰。
手臂好酸,擡不起來了。
從全班舉高高到全年級舉高高都不分勝負,來了幾個湊熱鬧的大家夥,她也沒說什麼。
松田确實有點兒實力,哪怕是比他們高比他們重的高年級,他們兩個人都能輕松舉起。
于是比賽變成了積分制,按舉起的人次和高度打分,兩個人的比分僵持不下。
戰況再度升級,舉高高比賽進化成了負重跑。
公平起見,她和松田各自公主抱着一個和他們差不多高的人——恰好是一對姐弟——從平地跑變成了上下坡,最後松田腳一軟,和他舉着的那個男生一起滾了下去,瑪利亞大獲全勝。
父母好像不在家,瑪利亞抿緊嘴唇,不讓自己傻笑,揉着酸痛的手臂,艱難地換了室内拖鞋,拉上鞋櫃。
走了兩步,她輕輕地哼了一聲,重複道:
“手下敗将。”
她的卧室門口放了一個禮盒,是最新款的最流行的迷你四驅車。
媽媽留的紙條寫着幫她買到了她昨天要求的玩具,預算不足,需要她補上多少多少餘額。
……哦不,她的零花錢。
帶小數點的加減法運算難不倒她,隻不過她不能相信心口速算的結果,非得用紙筆重新計算一次不可。
可惜小孩子的身體可以儲存的能量實在太少,她都沒堅持到回去書桌前放下書包,就啪的一下倒在地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瑪莎拉蒂濕潤的狗鼻子在拱她的手。
她含含糊糊地說了句“别鬧”,接下來什麼都不記得了。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感覺懷裡有陌生的狗味兒,心想瑪莎拉蒂是不是又去打群架了,按亮台燈,吃驚到沒有控制住音量:
“你是誰啊!!”
一隻睡在她的被窩裡的、完全不認識的黑色柴犬幼崽,“werwer”叫着,熱情地舔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