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的魔氣,在已經變大成為火焰樹冠的灼燒、淨化之下,漸漸消失在白光交織成的牢籠中。
“但是佩吉,你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嗎?”
光束在完成使命後,立即消失,原本彌漫着殘魂濁氣的廢墟裡,難得地讓人感受到一些通透和清淨。
也因此,這個虛弱而溫和的聲音響起時,大家都聽到了,哪怕它聽起來像是昆蟲在迎來寒冷季節時,最後的低鳴。
“我從來沒把你當侍女看,你是我的朋友,或者說,一個很好的姐姐。”
“明明知道自己注定壽命不長,還帶你去南方的話,我會擔心,要是我死得早,你該怎麼辦呢?”
“我最遺憾的就是,在你離開巴倫家時,沒有給你足夠多的補償,當時的巴倫家,已經到了我必須有所行動的地步。”
“佩吉,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你這一輩子,掌握了精湛的制鏡手藝,還有了兒孫,過得也算是很有意思,對吧?”
“對于我來說,能做的事真的不多,所以,當那些隻有我能做的事出現的時候,我就該抓住它們,好好做完。”
“當年的外嫁是,現在來到遺迹廢墟也是。”
“這三年裡,我已經回憶了無數次,我們還在巴倫大宅的那些日子,但凡事總會結束,佩吉。”
這一聲佩吉,又淡又輕似乎飄散在風中。佩吉仍然坐在那裡,目光呆滞,一言不發。
“諾琳祭司,我找出魔怪這件事,不知道能不能算作一樁功勞?我希望,佩吉能好好活下去,安度晚年,而不是死在火刑架上。”
諾琳祭司臉色複雜,慢慢點了點頭。一旁的薩米瞥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但沒有說話。
“好,還有你們兩個……”
黛西看到一點灰白的氣息,停在略高于地面的空中,它大概是為了躲避法術,才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又或者,它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支撐它高高懸起。
像清晨的霧氣驟然接受陽光暴曬一樣,它在迅速消散。
“非常感謝,祝你們好運,非凡的人類和強大的……”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四周的寂靜裡。黛西眨了下眼睛,知道洛蒂說的是她這頭龍。
廢墟裡重新陷入和過去無數年月一樣的沉寂,忽然,一個沙啞的笑聲,在廢墟裡響起、蕩開。
是佩吉。她哈哈笑了幾聲,又開始哭泣,反反複複,始終沒說一句話。
諾琳祭司揮起法杖,念了一道咒語,佩吉癱倒在地,安靜下來。
“佩吉,裡德,還有簡,我會帶他們回教會,等他們蘇醒之後,送他們回家。”諾琳看向黛西和加蘭,“你們确實有着出色的天賦和法力,但科裡城的事,總歸還是由我負責。”
“包括遺迹裡魔怪出現的事,我會上報王都總教會。”
“等一下,諾琳祭司,”黛西忽然出聲,“廢墟裡的魔怪早已存在了很多年,你沒有察覺到,但過去來巡視的大祭司,或者特使,也沒有發現它的痕迹。”
“它是存活了很長時間,甚至在大戰時,就留在了這裡,借着一條被法術擊中、瞬間死去的蛇,苟活至今。”諾琳盯着黛西,“但它真正複蘇,開始活躍,是在二十年前,那時,我已經是科裡城的祭司。”
“作為接受總教會任命,在沙漠裡,帶領人們侍奉、崇敬光之神的祭司,作為自幼生長在科裡城,對城内外無比熟悉的我來說,沒有發現遺迹的異樣,實在失職。”
“但你怎麼知道它是在二十年前活過來的?”加蘭好奇地看着她。
諾琳伸出手,一道扁圓形的光柱,漸漸變得大而清晰。加蘭這才看出來,這是諾琳之前從蛇怪上截取的一段。
“這種蛇,原本活着的時候,每年蛻一次皮,頸下的波浪花紋就會多出一道,因而可以借此判斷它的年齡。”
“石盤外側早已死去的蛇屍上,隻有四道花紋,而這個蛇怪的軀體上,有二十道。魔氣寄居蛇屍生存,不可避免地要遵守它的生長規律,所以我才說,是二十年前。”
加蘭點點頭,他剛才隻顧着打怪去了,還真沒注意這條醜蛇表皮上的紋路。
“諾琳祭司,”沉默許久的蓋爾忽然問,“那裡德和簡,進入遺迹廢墟,也是魔怪做的嗎?”